“殿下,裴郎君回来了。”
搬入东宫后的第一个清晨,李治正于玉昆殿陪伴太子妃王雪艳用膳,闻此禀报。只听“啪”的一声,一双象牙筷子交错着落在了食案之上,随之传来王雪艳清脆而凌厉的斥责:“让他明日再来不行吗!殿下自元服至今,还未曾陪妾身用过一餐呢!”
李治瞥了她一眼,转脸吩咐宦官:“叫裴郎君去承明殿等孤!”话音刚落,面前的食案便被王雪艳一脚踹翻。汤碗与碟子伴着粥米、点心菜肴,洒落一地。王雪艳冷笑一声,声调拔高:“殿下好大的主见啊,这刚当上太子,便忘了我王家的扶持了吗?”
“你快去告诉裴郎君吧,孤一会儿就到!”李治从席子上起身,蹙着眉踮起脚,满心烦乱地绕过地上的瓷片和糖粥,欲离开玉昆殿。
就在他刚要跨出门槛,准备在玄关处穿鞋时,王雪艳绕过被推翻的案几,快步走到门前,仿若挡车的螳螂一般,伸开双臂挡住门框,大声质问道:“殿下为何非要与妾身作对,妾身所言,殿下怎能当作耳旁风?难道新美人儿的话,您也这般对待?”
李治紧闭双眼,吐出一口憋在心中的浊气,强行压下喷薄欲出的怒火道:“裴郎君找孤有要事相商,王妃莫要这般胡搅蛮缠!”
一声高亢又霸道的女声在殿内响起:“不行,妾身说不行便是不行,殿下今日休想从此处迈出一步!”
李治胸口起伏不定,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语气却稍缓和了些:“若为陛下召孤进宫商议朝政,你也敢抗旨不成?”
王雪艳反问:“裴郎君是陛下吗?”
李治耐着性子道:“他乃孤之臣子,难道就不能前来与孤商议政务?前日陛下还与孤说,要孤为其分担些许政务。倘若耽搁了重要国事,你能亲往陛下处为孤澄清,分担罪责?”
“妾身不能为您澄清,不是还有我祖母,还有长孙司徒吗?当初若非他们在陛下面前举荐,使您成为太子,太子殿下能有今日?”
又来了!这女子三句不离她的祖母,以及长孙无忌在册立太子之事上对他的“恩德”。李治藏于广袖下的手攥成了拳,强行压下心中的闷气:“若你不介意,便将恭桶也搬至此处。”
“你……”
李治再次合眼吐气,既然你搬出长公主,那孤便搬出陛下!他睁眼,定定盯着王雪艳道:
“陛下召我进宫帮其批阅奏章,孤需在宫中住上几日。你若烦闷,可寻阿敏和紫云作伴,亦可回长公主处散心。”
王雪艳叫嚷道:“妾身才不找她们呢!”
李治眼底划过一抹轻蔑,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那便去长公主处散心,将东宫的家务事交予阿敏即可!”言罢,不着痕迹地推开王雪艳的手臂,穿了鞋子,成功摆脱了这女霸王的掌控。
身后毫无意外地传来王雪艳歇斯底里的发泄。
也在这日,李治得知了那块所谓“天意”的石头,原是裴行俭回到河东郡时布好的局,只等长孙无忌的人前去“发现”。裴行俭道:“陛下心意属魏王,且在立储之事上犹豫不决。倘若再不下一剂猛药,怕殿下之路会更为漫长。未雨绸缪实有必要!”
得知真相的李治,终将清晨王雪艳带给他的闷气消散。他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笑道:“守约的这份忠心,实令寡人欣慰。”
裴行俭一笑:“此乃臣分内之事,殿下,恭喜您成为皇太子!”他深知,皇太子仅是登上皇位的第一步,往后还有漫长之路需李治一步一脚印地前行。
这天夜里,李治依旧宿在了王雪艳的玉昆殿。毕竟,王家的势力能助他成为太子,亦能将他从太子之位拽下。
说什么来什么,李治刚与王雪艳言,陛下明日召孤进宫。次日隅中,皇帝果真令人传召东宫,邀李治进宫。
此时,正值荷花绽放,柳绿成荫之时,虽有些炎热,但坐于华丽的皇家画舫中,能够一边泛舟畅游、闲聊,一边观赏太液池中朵朵盛开的睡莲,岸边的垂柳。偶然一阵微风拂过,倒也颇为凉爽。
李世民未选华丽的画舫,而是挑了仅能容纳两三个人的极为普通的小船。父子二人坐上船,由王舜伺候着抛锚后,各执一只船桨于池中缓缓划动,护卫他们安全的侍卫则立于岸边。
待小船慢慢驶进池中,李世民一面划桨,一面似有深意地问道:“子善,你可知何为水,何为舟?”
李治郑重摇头,谦逊道:“不知,还请父亲赐教!”
李世民双手握桨,极为熟练地在水中划动,使小船平稳地于碧绿的净初池上顺风而行。他谆谆教诲:“水,民也;舟,君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乃为君之道!子善若要坐稳天下,江山永固,万不可如隋炀帝与秦始皇那般滥用民力、耗费钱财,只为供己寻欢作乐。隋炀帝之行,乃亡国之道,何不慎乎,何不戒乎?”
李治深以为然,应道:“诺。”父亲的心意,他岂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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