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这个世界一直存在阶级差距。那些流了户籍,失了田地的民户,连吃饱肚子都成了奢求,但大部分读书人却永远不会为生计发愁。

人吃得饱,就会想些闲事,例如挥斥方遒,例如研究通俗话本。

徐家是做生意的,既然是生意人,那就不可能没有敌人。

李昭凤站在夏完淳身后,看着他笔墨如飞,行文流畅,甚至还有许多自己看不懂的生僻字,不禁心中感慨:专业的事还需让专业的人来!

吴良与陈夫人是如何相识并不重要,二人之间的生活细节也不重要,重要得是,他二人之间的奸情却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经过李昭凤的一番“指点”,夏完淳很快就写出了个引人入胜的风月短篇。

“吴巡检徐家遭冷遇,百花楼陈氏遇恩主……徐州城粮价走贵,州衙东吴陈私会……”

寥寥几笔,一个时辰,一段吴良如何在徐家吃瘪,又如何陷入陈夫人温柔乡的故事,缓缓铺开。

其实所有对话与生活,皆是靠李昭凤自己脑补,为了剧情抓人眼球,还刻意指点夏完淳将故事写的十分狗血。

一张草纸,正反两面,小字密密麻麻。

夏完淳搁笔,吹干墨迹,小声道:“先生,只能写得出这么多了。”

李昭凤仔细端瞧,笑道:“端哥真是好文笔!再摹抄一份,将这张送给张知州。”

二人一同动笔,很快又临摹出了两张。

随后李昭凤唤来张宝,教他将此送到州署衙门去,自己作何打算,张士汲一瞧便知。

而后,他又大刀阔斧的对此进行改文。

如何改?自然是将自己丰富的“阅历姿势”描绘进去,又于结尾抄写上了新社思想。

反正以这篇短文的水平,不说传播到外县,起码徐州城内肯定能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将亡国与亡天下的理论淡化,只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有责的精髓,而后是关于“新学”的有关言论,只不过是将那些容易被人抓住认为“谤议”的语句删改。

就这样,一篇画风奇怪的风月文章就出现了:前面是吴良与陈夫人的相识相会,文风细腻。后又是接近大白话般的二人房中秘事,只让人看的面红耳骚。最后以新社时论结尾,前面还是儿女情长,缠绵悱恻,画风一变就变成了家国大事。

李昭凤憋笑,看着自己辛苦的成果,自认为还算满意。

夏完淳都不敢细看被先生改过的文章,两眼看向别处,问道:“先生,我们这么做真的好么?徐家并没有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这样做会不会……太伤人了?”

李昭凤不知如何回答,若以正常的道德观来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己确实没道义对徐家做出这种手段。

“这世间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又哪有什么对错可言呢?”他将草纸放下,目光看向窗外,“如今天下大争,百姓沦丧,又有哪个商人敢说自己的钱就真的干净么?纵使是那些自诩清廉为国的官员,难道也没用过肮脏手段吗?”

夏完淳若有所思,只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改变了许多,以往只感觉国力日下,为大明朝而感到焦急。眼下他却有一种风雨欲来,大厦将倾的感觉。

没过多久,张宝便又回到家中,身后还跟着张松龄和他的小厮裴七。

李昭凤先是问向张宝:“张知州怎么说?”

张宝还未开口,张松龄便抢先道:“我爹说让你做事留些分寸,别做太绝。”

未了,他又目光灼灼地盯住李昭凤,酸声道:“我听说你已经要做百总了?”

“空有头衔罢了。”李昭凤叹气,又看向裴七,打趣道:“裴七倒是黑了。”

裴七讪讪笑了笑,看着自家少爷围着李家二哥转了一圈,眼里说不出的艳羡。

“你都瘦成个猴子了,还能领兵,为啥我不能?”

李昭凤笑道:“你想领兵?正好我过几日要招募兵勇,你要不要凑个热闹?”

“此话当真?”张松龄突然激动起来,但转眼又蔫吧下去,“只怕是我爹不同意。”

李昭凤不置可否,但若是到了需要潜入匪营的那一天,这张家少爷可是不可或缺,就人家这身板,不说能多砍两个人,起码也能多帮自己挡两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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