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八年六月,

突发大雨,数日连绵不绝。洪灾一发不可收拾,先后有十余郡县受灾。常言道,天灾人祸苦的只有百姓黎民。如今上有官家强征暴敛,下有强人四处劫粮,妖物异兽也虎视眈眈。正是百里不见炊烟,路人皆现菜色,哀嚎撒遍大地,哭声直上云霄。

益州东海郡新野县的路上。

乌云密布,阴雨不断。一路而来,饿殍独坐路旁,伏地待死者不可数。有个行脚道人也随饥民而来。他身上盘缠干粮早已施舍完。离县城还有四五里路,雨势渐大,道人拉低斗笠儿,把脚步加快些。

这时一只嘴里叼着血淋淋之物的野狗,飞似的从道人旁边闪过,后面还有几条野狗紧追不舍。这畜生只顾逃窜,却不见迎面马车驶来。哒哒马蹄声过后,一声哀鸣,那野狗碾死在车轮下。驾马车的车夫拉住缰绳,下马想要看清撞到何物。这时一个满脸污迹、身披蓑衣的老妇,趁机急忙上前。

这老婆子朝着车上人,鞠躬卖笑几句,顺手把三个衣衫褴褛,插着草标儿的孩童,拉扯到身前来。车上的人不耐烦地摇摇头,老妇赔笑欲继续讨价。后面押着犯人的公人却嫌她挡路,叫骂两声扬鞭欲打。老妇唯有扯着三个孩子退回路边。其中有个羸弱女孩,没走两步双眼一翻头一歪,倒在泥水中。方才那几条野狗,如逐臭之蝇围了上来,张牙咧嘴准备大块朵儿。老妇立在原地麻木呆滞看着,却并无上前之意。其余两个孩童躲在其后,不知如何事好。

道人见状正要上前相救,但有个好汉快他一步。但见那人身高八尺,面阔眉浓,双睛碧绿,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手里拖着一柄齐眉点金钢枪。汉子快步上前大喝两声,那些野狗便望风而逃。汉子把泥水里的女孩扶起。那老妇上前一言不发,就把女孩由汉子手里拽过来,雨声也盖不住老妇的抱怨声。汉子呆立原地,看着老妇与孩童背影,不由得仰头叹息,只得转身继续上路。正巧在那道人目光相遇。汉子看了眼道人,点头为礼低头匆匆而行。

此时天空之上风起云涌,残雨渐散。

入城来,虽一墙之隔,却天地异样。这市井人烟辏集,车马骈驰,一百二十行买卖,诸物行货都有端的整齐。道人正行在人流之间,不觉见一簇人众围住了十字街口看榜。众人扶肩搭背,交颈并头,却不懂榜文里写的是什么。有好事之人把旁边替人写书信的老学究请过来念道一下。

“第一张是招兵杀贼的榜文,说的是:今,盗匪横行,伤人甚多,故郡县破格招募义勇之士,投军为国家郡县效力。”老学究指着有官印的榜文说道。

“投军不就是为了钱财,还说什么国家社稷啊。如今这世道,不就是……”有人愤然大声道。他身边之人立马把他嘴巴捂住,拉到一旁去。

对于刚才之事老者早已见惯不怪,指着中间最大的榜文又念了起来:“中间的是悬赏令,东海郡雁门县依奉监察府指挥使司,下令追捕杀人狼妖。此妖时常在武阳岗周边作乱,残杀过路之人。如今特意张贴悬赏榜文,招募能降服狼妖之伏魔人。但凡能除掉狼妖,赏钱白银三十两,另有县中大户认赏绢布三匹。”

听到此处,那道人露出不经意的笑容,上前面揭榜而去,在众人诧异目光下渐行渐远。

“哼,又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伏魔人……”身后有人低声惋惜道。

第二日,县衙前,有块用麻石铺就的空闲地方。那空地上有五个大小不一的石锁,各自排开,石锁后面那木架子上还放着棍棒器械,木架子后面一张长方形书案。说来也巧与拿笔的小吏说话之人,正是昨日在城外所见,驱赶恶犬救下女孩的汉子。

只听得小吏说,“汉子,你有这般力气手段,又识文断字,日后在军中必有作为,可不要忘记家乡人。”

汉子朗声道:“若他日小人有所建树,定然不会忘了根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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