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开车把阿玉送回酒店,回到家时都七点多了,李二狗已经把店门关了,就连卷闸门都拉上了,楼上也没开灯,我家附近的屋平日里没什么人住,整条街就只剩下了路灯还亮着。我停好车之后喊了李二狗,没人回应我,看样子没和美女吃上饭让他很难过,不知道去哪里潇洒去了。

我出门没带开卷闸门的钥匙,无奈之下只能提着打包盒钻进屋子旁边的小巷里朝着后院走,但还没等我踏进后院,我就看见院子里泛起一阵火光。我挑了一下眉,推开后院门探头一看,刚才我怎么喊都不吭声的李二狗正蹲在我的凉亭里搞烧烤。他的装备很简单,就是用砖头围了个长方形,把签子架在砖头上算完事。见到我,李二狗挑衅似的举起来一串烤鱼冲着我笑,他的脸被火光映得暖黄,看上去倒是比平日里柔和了许多,他身边还散落着不少啤酒罐,眼圈也红红的,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了。

我的凉亭除了地面以外是全木制的,他没给我烧了真是感谢他八辈子祖宗。我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把凉亭里的灯打开,又把放满烤肉钢签的桌子稍微理了理,接着把打包袋拆开,拿出我另外给李二狗点的红烧肉和葱油鲈鱼,招呼他过来吃饭。

李二狗果然是喝大了,他的面色酡红,眼神古怪中带点迷离,有点对不上焦,他看向我露出八颗白牙,伸手过来揽我肩膀,他对着我乐颠颠地道:“我以为你要去和那个美女一度春宵。”

“阿玉是我朋友,又不是我女朋友,我俩又不谈朋友,哪来什么一度春宵?”我耸肩抖开李二狗搭在上面的手,把筷子塞进他手里,“行了,你要是饿就再吃点,不饿就把火灭了之后滚去睡觉!”

可能是我语气有点凶,李二狗看上去居然有点委屈,我不理解,他在我凉亭里烧烤,把我的凉亭熏得黢黑,我还没委屈呢!他委屈个屁?爱睡不睡,反正我等等就要睡了,明天还得去和阿玉去买点装备,好去郁笃峥沙漠。

李二狗又看了我好几眼,这才委屈巴巴地捏着筷子坐下去吃饭。他是真喜欢吃鱼,饭没动几口,那道葱油鲈鱼唰唰唰几下没了大半,吃得他嘴边油汪汪的,甚至是舒服地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唧唧歪歪了半天。

毕竟他喝了这么多酒,我也不可能真给他人扔这里,只能一边拿了一串他烤得半糊不糊的五花肉在那里吃,一边看着他在那里扒饭。这回李二狗倒是很乖的在那里吃饭,我看看他,又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跟他说一声:“这两天我要去趟安西。”

李二狗夹菜的手一顿,缓缓地抬头看我,语气辨不出喜怒,他问我:“和谁?”

我眨了眨眼,最后决定说实话:“和阿玉。”

他顿时不说话了,只是把头低下去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夹肉吃。我觉得他应该是生气了,但又不太懂得他到底在生气什么,总不可能是在生气我独自一人带着大美女去旅游吧?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我家狗子虽然受欢迎,但他还是母胎单身,和我一样没人爱,估摸着还是个处男。我突然有点可怜他了,想当年爷虽然没人追,但在酒吧里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于是我伸手拍了拍李二狗的肩膀,认认真真地同他道:“乖哦,等我回来,我就带你去夜总会涨涨见识!我跟你说,那里的姑娘可好看了!里面的冰镇牛奶也很好喝!”

李二狗彼时正在喝酒,一听见我说这个,他激动到一下子把空了的酒瓶捏碎在手掌心里,玻璃渣掉了一地,他的手掌心上被玻璃割了一道长口子,血液落在地上,融进我当年亲手铺设的青石砖里。

至于吗?这么激动?果然还是因为雄性激素飙升,所以大姨夫来了,才导致他这两个月动不动就气成河豚吧?

我连忙抽了几张纸塞进李二狗手里让他止血,又进屋里去拿碘酒,准备让他消消毒,但等我再出来的时候,李二狗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他妈的,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进屋才两分钟而已!

他睡得倒是快,留下了一地狼藉,看得我很想抽他两个大嘴巴子,但看在他在桉歌山脉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忍了。

等我帮他包扎完伤口,把他弄回床上,再收拾完凉亭里李二狗留下的烂摊子已经半夜了,我冲进了浴室里洗了个战斗澡,连睡衣都没换,直接扑在了床上睡大头觉。

第二天我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我迷迷糊糊地接了起来,对面的声音非常嘈杂,对着我叽里咕噜地说了两声什么,我一开始没听懂,直到对面又喊了两声我的名字,我的魂才逐渐回归。我看了一眼电话的备注,是阿玉的!我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四肢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抓着手机就冲进了浴室里开始洗漱,我一边刷牙一边回答阿玉的话:“抱歉抱歉,我睡过头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酒店门口的饭店里吃午饭,”阿玉似乎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她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下,非常淡然地嗯了一声,继而又问我,“能今天出发吗?”

“这么突然?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我拿毛巾胡乱地擦巴擦巴脸,冲出浴室开始套衣服。

“不是,只是正好有一队人马在这两天要进郁笃峥沙漠,领头的是个雇佣兵,我认识他,他愿意带我们进去,”阿玉停顿了一下,“至于装备,我可以让他帮我们准备,我们只要另外给他支付一笔费用就行。”

我当然没什么意见,要不是阿玉提了一嘴这个郁笃峥沙漠,我连这个地名都是第二次听,所以她这个导游说啥是啥,我跟着跑就行。阿玉见我没意见,就开始着手订飞往首都的机票,禹杭没有直达安西的飞机,只能从首都转机。她定了今天下午三点的机票,在泽山机场,但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从我家开到机场最起码要一个多钟头。

计划一下子提上日程,我就随便按照阿玉的提醒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提着双肩包匆匆忙忙地下楼。李二狗还在睡觉,我给他留了一张纸条,用菜罩子按在饭桌上,然后打车出了门。

今天唯一比较幸运的事情是,飞机没有晚点,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飞机终于落地,我和阿玉到达了首都。这回我要出门的事情除了李二狗,我谁都没通知,加上计划赶不上变化,京爷和大强这两玩意儿,我只能下次再去打招呼了。

我和阿玉在首都找了间饭店吃饭,又找了家旅馆睡了个囫囵觉,凌晨一点多我们坐上了飞往安西乌图伏勒草原的飞机,据阿玉说她有一个朋友家离郁笃峥沙漠很近,只要骑两个小时的马就可以抵达沙漠边缘的一个叫做余朗鞍的小镇,由此进入沙漠。

我玩笑着同阿玉说,我倒腾这一趟腰怕是要断,阿玉玩味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拍了拍我的腰,道了一句珍重。

这回我们在飞机上待了十一个小时,就在我差点睡厥过去的时候,这架飞机终于落了地。乌图伏勒草原边缘地带设置的机场比起首都着实简陋,几乎是一眼望到头,也没什么人。我和阿玉从飞机上下来,刚准备出飞机场,就被人拦住了。

那个人的长相是很标准的安西人,五官深邃,眉毛很浓,嘴唇偏厚,穿着身羊皮做的袄子,他的身量也高,快两米了,看见阿玉就笑得牙不见眼。那个人逮着阿玉就对着她叫了两声阿嘉,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句什么,语速太快,我没听懂。见我愣在那里,那个人眨了眨眼,猛地拍了下手,然后就把应该是方言的话转成了别扭的赤函通用语:“你好,我叫阿丹,我是妈妈派来接你和阿嘉的。”

我这下听懂了,但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大高个就伸手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晃了晃,然后伸手抱抱我,又去抱了抱阿玉,接着道:“阿嘉和阿穆,欢迎来到乌图伏勒。”

我愣住,不确定他所谓的阿穆到底是不是在说我,直到阿玉拍了下我的肩膀,笑眯眯地同我解释说,阿嘉和阿穆分别是姐姐和哥哥的意思。据阿玉说,别看阿丹这幅样子,他今年才十七岁,是家里的长子,家里头还有两个弟弟妹妹,这两个月正好赶上羊贴秋膘,阿丹的爸爸和其他牧民们去了草原更深处放牧,阿丹现在算是家里的顶梁柱。

这就算了,让我更震撼的是阿丹带来的交通工具——那是三匹正在撂蹄子的马,马腿上鼓起一块块的肌肉,看上去能和我一九开,我被它们一脚踢得含笑九泉,而且这马看上去就很贵很暴躁,但真当我上手摸时,却发现它们意外的温驯。阿玉说这是阿丹家养的好马,可以识途,比一般的地图还好用,要不是为了款待贵客,人还不一定乐意拿出来。

阿丹的心意是好的,但我觉得我坐了十一小时的飞机之后又骑马,我的老腰有点受不住。但阿玉他们已经牵着马在等我了,我也不能扫他们的兴致,只能在心里大叹了一口气,接着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又轻轻踢了下马肚子。马儿嘶鸣一声,它很乖,在打了个响鼻之后就开始哒哒哒地开始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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