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补偿被上面驳回了。”
穿着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灰背心,乱糟糟的头发上满是煤灰的工头张领在从列车上下来以后,就恶狠狠掐灭了手中的烟蒂。
跟在他身边,同样的煤矿场工头严黎也是皱起了眉头。
“上次我就告诉你了,上面的公司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但是上面的上面每年在他们这都有指标,一旦要超了指标,矿场就禁止死人了。”
张领露出一口老黄牙,嗤笑了一声,像是被禁止死人这个说法给逗乐了。
“不给钱怎么办?那几单活我们不是白干了?冒了风险,结果一分钱都捞不到?”
严黎却显得老道很多,他摇头说道。
“放心,就算没有了明面上的补偿,只要死掉劳工的家里人闹事,私底下矿场总会给带头闹的最凶的那几个一些好处,这些钱肯定会过我们的手。”
“可这油水还是少了!那都是老子的钱!”
“今年就收敛点吧,明年有了新指标再用那些老光棍去榨上面的油水。”
“沟槽的公司,假仁假义,死人都要划指标!”
张领愤忿的咒骂了两句,就在他心情极差准备回家找老婆撒气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笼罩住了他。
他谨慎的没有开口先喷两句脏话,而是抬起头,看向那个挡住了他去路的人。
这是一个年轻人,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
他的身高很高,足足接近一米九,比张领要高出一个头,脸上满是灰尘,脏兮兮的,和周围的那些劳工没什么差别,却仍旧给人一种这小子长的真不错的观感。
年轻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普通麻布衣服,头发半灰半绿的女孩,女孩一直抓着身边年轻人的手臂,低着头,让人看不起她长什么样。
“张工头?”
年轻人热情的伸出了手,张领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和他握了握手。
“我们认识?”
“第一次见面,我是从其他人那里打听到您的,我叫赵维。”
自称赵维的年轻人笑容始终不变,看起来就像个很会来事的自来熟,在说话的时候还从口袋中掏出了两根皱巴巴的烟,谄媚的递给张领和他身边的严黎。
张领接过了那根只有底层劳工才会抽的劣质香烟,赵维立刻就掏出了火柴,帮他点上。
在烟雾弥漫下,张领享受着尼古丁入肺的惬意,眯着眼睛笑呵呵的看着赵维。
“有事?”
“我想找个能吃饭的活干。”赵维开门见山的说,“工钱多少无所谓,别让我们兄妹俩饿死就行!”
一旁一直都没说话的严黎皱起了眉头,他刚想要插嘴拒绝,却忽然被张领伸手拦住了。
张领瞥了一眼跟在赵维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开口继续问道。
“你家里没别人了?”
“爸妈都病死了,就剩我带着妹妹,现在不求别,只要能混上一口饭吃不饿死。”
“有没有身份卡?”
“有的话就不找您了。”
“那就是黑户了。”张领他弹了弹烟灰,慢悠悠的说,“既然你都打听到我了,那也应该懂黑户进场是另外一个价了。”
“明白,一天80的工钱,上交给您35当茶水费,出事没赔偿,人死哪尸体就埋哪。”
“懂规矩就行,明天一早5点半,在19号站台等我。”
赵维当即兴奋的连连表示感谢,在张领不耐烦的挥手以后,便识趣的带着妹妹离开了。
看着那一高一矮走远的背影,严黎才开口低声质问。
“不是刚说今年不干了吗?你还要把他招进来干什么?”
张领抽完了最后一口烟,他笑眯眯的说道。
“你也就只能盯着那点赔偿了。这小子长的不赖,他那个妹妹虽然看不清脸,但肯定不会差的,弄死这小子,然后把他妹妹给卖了,这不比赔偿赚的多?”
严黎的性格要更谨慎的多,可张领执意要干,他也不会插嘴多管,只是警告道。
“你别玩的太过,出事了我们俩都跑不掉!”
“放心,我有分寸。”
......
“那个姓张的工头,看起来很没有分寸的样子。”
随便给自己改了个姓的李维在回到了小巷子中后,思索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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