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学管事看着面前蒙着面的幼童,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被挡住去路了。
昨天刚吩咐下来,说卫国公府来了位公子,是秦王的亲表弟,要谨慎对待不得怠慢。
本以为这事和自己这种不怎么抛头露面的管事没什么关系,却不想这公子刚入学就同他碰了面。
管事行了个礼,挤出一抹带着讨好的笑:“公子,这边是下人住处。学堂在前院呢,可容奴引您前去?”
“不,来的早了,大家都还没有到。”秦盏将手中提着的两个食盒举了举:“我来是要见昨日被罚的门童。”
管事目不转睛盯着那镂空样式的食盒。
这样式,这雕工,王府居然真的用来当食盒啊。
要是他家有这样一件东西给女儿添做嫁妆就好了。就在那儿摆着,也要增不少面子,让婆家高看几眼。
他回过神来面露难色推辞,道:“不是仆不允,实在是方夫子吩咐过……”
外人再怎么有权有势,也与他关系不大,管他饭的依旧郡学这些长官。
他可没必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讨好。
秦盏将食盒放在一旁,掏出一片银叶:“我可以进去了吗?”
“嘶”,管事吸了口凉气。
有权有势不干他的事,有钱就不一样了……
真不知道那两个门童怎么得了这等贵人青眼。
银叶茎叶分明,薄厚有致,上面还有细小的花纹,说是货币,却更像女儿家的首饰。
可真是精致极了,这就是秦王府铸私银的的样式?还是卫国公府的?
“公子这……不妥啊!”
话也就是这么一说,再怎么推辞也掩不住满面欢喜。
毕竟三推三拒,是汉人收礼的老规矩了。
秦盏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不满银叶数量,手中银叶于是由一变二:“现在可以了吗?”
管事一愣,生怕秦盏再拿出些,这下也不敢再推辞,连忙道:“此事还望公子……”
秦盏闻言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露出一抹写着“兄弟我上道”的笑。
“不用说,我懂,我懂。”
管事虽看不到面纱下的笑,却也觉得她说话语气有些诡异。
因惦记着那两片可以穿线做成首饰的银叶,他也不敢多言。
大女儿年芳十六,正是定亲的年岁,嫁妆自然是越多越好。
“是。”
他笑着提起两个食盒,而后心中一惊。
这可不轻啊,进了郡学大门,学生就不能带奴仆侍候,也不知道她怎么拿得动。
心中做想,却未说出口,只道:“公子乃瑶林玉树,负气含灵,自然是知晓的。是仆狭隘了,仆来为公子引路。”
二人一路走一路聊,偶有下人看到二人,管事就会上前吩咐些什么。
秦盏看到院中生长丰茂的竹子,忽的想起了君鹭白。
问道:“你认得君鹭白吗?”
“公子说他啊,仆有些印象。父亲是蓟县县令,其母作风不正,听说还是个乞丐团头的女儿,前些年死了。”
“不过他念书厉害的很,方夫子喜欢他的很。”看了眼四周无人又道:“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收做入室弟子。”
秦盏有些惊讶:“那他很厉害了?”
“可不是吗,我听说方夫子五个入室弟子,就有三个状元郎。”
他想了想,又道:“君鹭白同兄长关系是不怎么好,在家中处境应当有些艰难。不过啊,现在不好好巴结人家,以后有他们悔的时候。”
秦盏陷入沉默,看这样子,何止是艰难。
兄长在学堂已然是这种态度,回府后怎样对他可想而知。
闹到成这样,父亲母亲必然是知晓的。知晓却不加制止,他应当很不受宠吧。
秦盏问道:“范阳嫡庶的地位之分这样明显吗?”
“那倒也不是,差别自然是有的,可庶子再怎么说也是主子。”
他摇了摇头,称奇:“像对侍妾一样对一个庶子,仆也是头一遭见这样的事。”
秦盏闻言不再发问,颔首:“多谢管事。”
管事见此连忙行礼,就差跪下。
他第一次见同奴仆道谢的贵族,这般待人,也许和鲜卑人信佛有关吧。
“公子您折煞仆了,日后若是有事需仆效力,公子尽管唤仆来便是。”
他觉得袖中银叶有些发烫,又赔笑道:“介时公子只管吩咐便是,不必顾其他,仆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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