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偌大的中式风书房。 三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坐在会客沙发上,每个人的面前放着一杯龙井茶。 陆向宁和他的舅舅马长贵以及生意合伙人伸司集团的董事长王建强正在谈着即将启动的乐思游乐园项目。 蓝调酒吧内。 零星的几个客人,一首首慵懒的爵士乐萦绕入耳。 有些醉意的苏桦流转着动人的双眸,拿起包里的手机,按了一个快捷拨号键。 陆向宁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发出铃声,他看了一眼舅舅,然后掏出手机,微微抿了一下嘴,然后将手机静音,重新放回口袋里。 “一直在响,怎么不接?”王建强放下精致的茶杯,和蔼可亲地问道。 陆向宁沉稳且谦卑地回道:“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 “哈哈,向宁啊,根据王叔叔多年的经验,我建议你啊,男人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光明正大地接,要是说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或是什么打错了,这就等于在昭告天下,我在外面有女人了……” 陆向宁一向冰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慌乱。 马长贵这时发出假装埋怨的笑声:“老王你可别带坏我侄子哈。” “嗯?老马你这话不对,我对感情可是出了名的专一。”在外面包养了好几个情人的王建强辩驳道。 说完,马长贵和王建强相视大笑了一下。 陆向宁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那老马,我就把这项目全权交给向宁了,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嗯?”王建强端起茶杯。 “你就放心好了,向宁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对吧,向宁?”马长贵似是称赞,又似在警告。 “请王董放心。”陆向宁说出了马长贵想要听到的回答。 “哈哈,好,好。”王建强频频点头。 晚上九点,马长贵和陆向宁以及身边几个助理从王建强的私人豪华别墅走出来。 一辆黑色进口商务车停在他们面前。 司机开了门。 马长贵“嗯”了一声,坐进车内,然后摇开车窗,问道:“这个案子一定不要出任何纰漏,那个老狐狸现在能跟我们谈笑风生,是基于大家都有利可图的前提下,一旦出现失误,立马会翻脸不认人,这就是生意场,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要让任何人抓到你的把柄,记住了吗?” “记住了舅舅,我会小心行事的。”陆向宁恭敬地鞠躬。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处理?” “嗯,还有个客户要见一下。” “好,去忙吧。”车窗摇上。 陆向宁目送载着马长贵的车离去,然后拿出手机,迅速回电话。 酒吧内。 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苏桦神态恍惚地接听一直在响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苏桦露出一脸孩子般痴痴的醉人笑容。 一股熟悉的男士香水若有若无地飘到苏桦的鼻腔,苏桦从胳膊里抬起头,仰起脸,那张让她禁不住痴迷的都市精英范的脸映入满是醉意的眸子。 “怎么喝这么多?”陆向宁一改冰冷的语态,语气里满是无限柔情,他温柔地脱下西装外套盖住苏桦裸露在外的肩膀,衣服上满是让苏桦暖心熟悉的味道,苏桦的眼角堆满悲伤的幸福。 陆向宁搀扶着走路都打晃的苏桦来到停车场。 就在陆向宁腾出一只手想要打开副驾驶座车门时,苏桦一个转身,直直地抱住了陆向宁,她的双手环绕在陆向宁的脖子上,带着娇嗔带着埋怨带着醉意,闻着陆向宁衬衫上的香水味,嗫嚅道:“我今天想你想得都快要死掉了。” 陆向宁原本放着的双手渐渐抚上苏桦的背,然后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身体里,与肢体语言豪不相同的是陆向宁那一副万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这时苏桦突然像是酒醒了似的,一边挣脱开陆向宁的怀抱,一边抱歉地说道:“对了,你不喜欢酒味的。” 陆向宁却更加用力地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忘记一切烦恼和压抑:“没关系,因为是你,所以没有关系。” 大概过了十几秒,陆向宁松开双手,抱着苏桦的肩膀,深情地看着冲着他像个孩子似无声地笑着的苏桦,低沉且担心地问道:“怎么了,今天?过得不好吗?” 苏桦眼睛里浮现一层薄雾,他们两个就是这样的心灵相通,彼此不需要多加言语,就能意会出对方的情绪。 苏桦撒娇似地摇了摇头,嘟着嘴,眉眼浅笑。 “我过得很好,只要你在我身边。”苏桦晃动着身子。 “走吧,我送你回去。”陆向宁打开车门,小心翼翼扶着苏桦坐进去。 当陆向宁俯身替苏桦系上安全带时,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离苏桦的嘴只有几毫米,苏桦借着酒意,想要亲吻陆向宁,然而下一秒陆向宁便直起腰离开苏桦的视线,关上副驾驶车门。 车内,无限的空虚漂浮。 苏桦一直浅笑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拼命隐忍着的苦涩。 凌晨1点多。 苏桦是被噩梦惊醒的。 梦里,她看到5年前在伸司百货商场,原本陆向宁是要向黄佩茹摊牌的,苏桦坐在他们的后面一张桌子,紧张不安地听着那场越来越不顺利的谈判,到最后黄佩茹激动地表示除非她死,否则她不会让陆向宁跟女朋友有好日子过,如果陆向宁想要看到陆家的家业毁在他的手里,那他现在就可以走人,就在陆向宁作势要起身的那一刻,天花板塌了,黄佩茹像只飞蛾一样扑倒在陆向宁的身上,替他挡住了一块粗重的水泥板,而苏桦被压的只能安静地听着陆向宁慌乱无措地向黄佩茹承诺只要她活着他就会娶她为妻,结果,黄佩茹幸运地活下来了,如愿做了陆向宁的妻子,只是……失去了双腿,一双腿,换陆向宁一辈子的陪伴……很划算的……买卖,而她和陆向宁,确实“没有过上好日子”。 苏桦咽了一口水,觉得嗓子很干很干,她动了动脑袋,偌大的卧室,只有她一个人喘着气,陆向宁不知何时离开了,苏桦猛地吸了吸鼻子,空气里没有一丁点陆向宁的味道,想必应该离开了好久好久,苏桦坐在床上,双臂抱膝,像雪地里受伤的一只小松鼠,月光洒进来,她盯着自己的身影映在不久之前被重新粉刷过的白色墙面上,一阵迷离,胸口那个位置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好像自己掉进了一个漩涡,在那个巨大的漩涡中,有一个小小的舞台,台上只有她一个人在自导自演。说实话,苏桦十分讨厌这种感觉,人们常常把这种感觉称之为:孤独。 此刻,苏桦发现自己竟如此害怕孤独,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给陆向宁打电话,一直盯着那个号码发呆,最终还是选择作罢,她不能给陆向宁带来麻烦,她不能。 所以,她又是一个人了,好吧,那就趁天还未亮,再自杀一次吧。 苏桦记起自己曾经无意在电视上看到一则明星自杀的新闻,那男明星是头戴塑料袋窒息而亡,她觉得这种死法不错,起码死相会很“优雅”,这一次,苏桦决定也学学他,能有个好的死相,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说干就干,苏桦撑着身子走下床,将散乱的长发高高束起。 她精心地布置了一下房间的环境,四周墙壁点起一排一排的蜡烛,然后唱片机里放着弗拉基米尔-阿什肯纳齐演奏的曲目《为死公主而作的帕凡舞曲》;如同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一般,一脸认真,将白色的塑料袋套在脸上,然后用绳子绕着脖子几圈将塑料袋系上,为了防止与脖子接触的地方漏气,她还另外在脖子上加了一条湿毛巾。 苏桦靠在床头上,透过塑料袋,看向墙上的钟表,慢慢地,慢慢地,开始呼吸困难,呼出的气变成水珠粘在袋子上,整张脸开始粘糊糊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泥鳅爬过皮肤,让人又恶心又难受,紧接着,苏桦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动了起来,苏桦真想爆粗口了,因为实在太难受了,终于一个没忍住,她迅速用手指费力地捅破塑料袋,然后扯掉,尽管弄得脸上皮肤生疼,但感觉到自己正在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可是她发现不管自己怎么使劲吸气,也只能吸进一点点空气。而且还不是从嘴或鼻子吸进来的,好像是胸口有个窟窿,从那里漏进来的。她感到身子发麻,不能动弹,心脏一阵阵绞痛,太阳穴由于眼鼓的血管而一蹦一蹦地直跳,她情不自禁地□□了一声,大口大口喘着气,不禁严重怀疑起那个头套塑料袋窒息而亡的消息的真实度,连苏桦这种已经自杀13次的人都受不了这种死法,究竟那个男明星是怎么做到的,还是说,她确实如秦所说的那样,她的潜意识并不想死,她没有一心求死的想法。不,不,她是想死的,但这种死法,太让她难受了。 后来,秦告诉苏桦,这种塑料袋套头死法最好是在此之前服用安眠药,苏桦再一次无话可说。 她就那样靠在床头,直至东方既白,才昏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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