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朱提最大的工作就是陪莲姐,其次就是去赌,再其次就是去莲姐某个酒店底下做保安。澳门哪个地方敢收不要命的朱垃圾?朱提连小学都没毕业,知识有限,能做的事情范围更小。    澳门酒店行业很多,但是女人能把酒店开到全国连锁,还能开到澳门皇城酒店附近,那是很厉害了。朱提试图回想,他还真没明白莲姐是看上自己什么了?当初他被李老板甩了之后,连工作也没有,正苦恼着要怎么办时,莲姐简直就跟仙女下凡一样出现在他面前,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污渍,笑着说:“饿了?跟我走吧。”就这么一句话,就这么一个动作,朱提就跟比自己大九岁的莲姐走了,开后门,做了莲姐某个酒店的保安,用别人的话说就是:朱婊又找了个女老板吃软饭啦!    朱提跟第一个女老板时,还晓得丢脸,到了后面,被打的次数多了,挨饿的次数多了,无地自容的次数多了,脸面这个东西还能有吗?笑话,要这个东西还不如去跳太平洋,至少第二天搞不好你还能上上新闻。    他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看着酒店里的人进进出出。他看了眼同伴手腕上的表,用肩膀撞了同伴一下,问:“几点了?”  同伴连脖子都没动,回:“快到十点了。”    十点是莲姐到这边酒店巡查的时间。他故意做出一副没睡醒、惨兮兮的样子,等着莲姐来心疼。这几天,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小结巴,那买鞋子的钱,自然而然没地方花了,就进了赌场貔貅的肚子里去了,全身上下还是只有一万元筹码,鲜红的皇城赌场特有的花纹。    十点到了。  莲姐的车子出现在门口,又是一身黑的装扮。说实话,是不是女人一旦上了年纪,在颜色的选择上就变得保守了?    莲姐看到了“惨兮兮”的朱提,目光轻飘飘地带过,跟着酒店经理径直往前走,留给朱提的是一阵阵的女性香水味和还没传达到朱提手机里的短信。    莲姐上了电梯,朱提手机就震动了。    耶!等到了!    朱提偏了偏角度,摸出手机,内容是:老地方  就三个字,别妄想还能多一个标点符号。  朱提推了推同伴,用眼神示意了下,意思说跟以前一样,大老板召见。同伴微微睁了睁眼睛,好像在说:为什么这等好事总是你?  “哎,帮着点啊,到时候有钱分你。”朱提丢下这话就往大老板的总统套房去了。    被女人养着丢脸吗?  吃喝都用女人的钱,丢脸吗?  你不觉得比要饭的还丢脸吗?  那又怎么样,在澳门,无论在哪个地方,总有人要想办法活下去,上帝既然把他生出来了,就没必要管他用什么方式活着了,无论最后结局是被砍死还是被人扔进太平洋,都不关上帝或别人的事情。对朱提来说,最糟糕的事情,是上帝让他老妈把他生在了这个糟糕又美丽的澳门岛上。    世界上的人啊,总有好有坏,世界才得以平衡,经济才能得到发展,才会有穷人和富人两个世界端,如果全是富人,全世界的金字塔都会倒塌,压死大批富人,世界就坏了;全是穷人的话,金字塔只会越来越高,穷人里必然会有人踩着穷人的身体爬上去,而世界依然不变。    如果,是说如果啊,如果他投的好胎,或许,他会向世界宣布他的梦想!    朱提一进总统套房里,就闻见香喷喷的沐浴味道。他急不可耐地脱了衣服,放在桌子上,却看见桌子上有一个精致的小礼盒。朱提看了眼浴室门,回头打开小礼盒,里面是一款东方双狮手表。    浴室门开了,莲姐裹着浴巾站在门口,双手抱胸靠着墙面,看着朱提,说:“送你的。”  朱提回头。  莲姐走过去,拿起礼盒里面的手表,解开扣子,抬起朱提的手,一边给他戴上一边说:“本来是想买个更好的送你,想想还是算了,你啊,老是惹事,搞得全澳门混场子的都盯着你,要是看见你戴名表,还不得扒了你。”  朱提看着莲姐,没说话。  莲姐抬起头,用手指捏住他下巴的小肉肉,问:“喜欢吗?”  朱提看了眼手表,点点头。  莲姐笑了笑,说:“等你什么时候真的安分了,我给你买劳力士。”    朱提第一次觉得接受一个女人的礼物的心情变沉重了,尤其是带关心的礼物。他不想被交易中的女人关心着。    一场暧昧运动结束后,朱提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没有想象中的疲惫,只有永远不会消失的压抑感。莲姐从他怀里仰起脸,下巴磕在他的胸上,她眼睛里血丝没散去,似乎是随着时间带走她年龄的同时,她的眼白也开始有了发黄的迹象。  她问朱提:“你想要什么?”    朱提转过脸,看向莲姐。    “跟我几年,我好像都没听过你主动说要什么,你没有想要的东西吗?”莲姐说。  朱提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说:“我有底线原则的,让女人养着就差不多了,别的,靠我自己。”  莲姐盯着朱提,用近乎是一个女人看着自己男人的眼神盯着他,带着感情。她笑了起来,摸了摸朱提粗糙的脸颊,说:“没想到澳门的朱垃圾也有底线原则啊。”她起身,吻了吻他粗糙的脸颊,柔软的嘴唇感受到粗糙比手指感受到的更多。她看着朱提的脸,用手指戳了戳他脸颊某个地方,“你用什么刮胡子的?”    “刮胡刀啊。”    莲姐蹙了蹙眉,“都刮破口了。”  朱提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事。”  莲姐起身,系上浴巾,从钱包里拿出一叠子的钱,数了数,拿出十张给朱提,他自然而然就接手了。莲姐又觉得不够他花,又拿了一张卡递到他面前,朱提却拒绝了。    “莲姐,我只要现金。”朱提抖了抖手里的钱。    莲姐看了他几秒,转身去另一个房间,开了保险箱,从里面拿钱给朱提。  朱提挑了挑眉,大致数了数,差不多整整四万。  莲姐指了指他的脸,说:“买个电动剃须刀,别再老土的用刮胡刀片。”  朱提努着嘴巴点点头。    “会不会买?”  “会。”朱提笑了一声,起身下床,抱住莲姐亲了几口。    四万!四万够他解决手痒的程度啦!    莲姐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拉住他,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没想去赌吧?”  朱提摇头,“没有,真没有。”    一看他认真的眼神就知道是假话。  莲姐心知说不动他,只说:“剃须刀必须买,不行的话我给你买。”  “我买,我买,莲姐你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买个剃须刀不是小事么,我还不会吗?”    就怕你输光,最后什么都没有!    她当初找到朱提,朱提的赌瘾已经让他欠了很多钱,加上利息更是欠到惨,欠到一辈子都还不起,这也是当初那个李老板为什么才扔了他。那时候,莲姐对朱提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什么,只是觉得朱提可怜,她就好心拉一把,没想到把自己拉进去了。钱好不容易还了,莲姐在澳门各个赌场打了招呼,不许人借钱给朱提赌,逮到一个就让毛哥亲自处理!    可莲姐不晓得,朱提的赌已经烂到他心里了,烂成了一个警醒,烂成了一个关于他老妈的噩梦。他还是会去赌,赌成什么样都不要紧,只要最后还留着一枚一万元的筹码就行。    朱提的最高纪录是在一夜之间赢了赌场一千多万,也是他老妈当年一把火烧掉的那一千多万,可是,最后一□□,闯三关,全没了,一千多万又送给了赌场,如果当时收手,那一千多万就已经在他怀兜里,享受着豪华游艇和性感女郎了。    莲姐再三嘱咐后才放心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朱提在总统套房里待了十几分钟,穿上保安制服离开房间,下楼,跟着老实的同伴乖乖的把这一天的岗位站完才下班。他说到做到,抽出两张钱币给同伴,同伴老实,压根不知道朱提拿了的钱可是他站两个多月才能拿到的钱。    在澳门这个地方,物价那就跟房子的高度一样,指不定哪一天澳门的物价就跟纽约大楼的建筑一样高。    拿着四万的钱去赌场,原本是他最优先的计划,不过,今天是胖仔那家伙的生日,他得去海港那边看看去。  朱提问方展年找人借了一辆摩托车,穿过数几条街才到海港。    胖仔就叫胖仔,孤儿一个,没什么大名,人如其名,是个胖子,脸颊四季都是红彤彤的,冬天是更红。胖仔没念过书,本来是要跟着方展年一起干叠码,可惜厅主看不上胖仔,只好跟着丁虎去混渔业。  丁虎是某次在小餐厅发酒疯跟朱提打架认识的,性情暴躁,不过很讲义气,很对朱提胃口,就成了四角兄弟的第五角(第四角是海乐),正方变成了个多方。  丁虎是跟着父亲开船的,后来么,船开不起了,丁虎只能跟着父亲在海港边上搞渔业,胖仔就是他们家的第一个工人。    就是北京奥运会了,也拦不住内地的人来澳门,有的是经过这片海港来到澳门岛。这儿就停了很多的大巴以及摩的、计程车,也有很多拉客人的叠码仔和其他什么生务的人。    朱提站在海港口,找了根矮柱子坐了下来。海港的高温都被海浪带来的风给吹没了,空气里都是海里的气味。  胖仔和丁虎还在忙活,他就坐这儿等着他们过来。    无聊等待的时间被一段结结巴巴的说话声给打没了。他抬起头,风吹灭了打火机刚燃起来的火焰。他看到一个女人穿着银色的高跟鞋,在阳光下闪闪的,尴尬的是,那双银色高跟鞋并不适合她,浅蓝七分牛仔裤、短袖T恤的搭配之下,银色高跟鞋显得多余,甚至都让她的小腿看起来都变形了。    “格格、格林酒店,要、要什么、都都有!”小结巴跟在一个从内地来的客人身边,结结巴巴说着拉客人的台词。干巴巴的,又很可笑。  有人在小结巴旁边笑起来,说:“是不是真的啊?要什么都有?结巴都有了,那哑巴是不是也有啊?哎,那结巴哑巴什么的,叫起来是不是挺有情趣的啊?”身边的男人听着都跟着笑起来。    朱提再次按了下打火机,用手掌窝住,火焰闪动,最后还是点燃了烟。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吸了几口烟后,他起身,朝小结巴那儿走去,走到刚刚说话一点都不礼貌的男人身后,一巴掌用力扫了下他的后脑勺!    男人被扫的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个男的,立即炸了起来:“我操!你他妈谁啊?!”  “你大爷!”朱提抬手又扫了下他头,“怎么说话的?啊!怎么说话的?你嘴巴是被大粪淹过是吧?啊?”每说一句,他的手就扫男人头一下,扫的男人都怕了,刚刚炸起来的脾气被头部的痛意给吓没了。    小结巴看着突然出现的朱提,愣住了。身边的客人都被这一幕吓的跑得远远的了。    “道歉!”朱提扫了男人的脸一下,抓着他的后衣领,嘴里咬着烟,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面前的人,“跟美女道歉!”  迎面一阵风吹过来,烟雾飘进眼睛里。朱提眯起了眼睛,用手捏住烟头,吸了最后一口才扔到地上,脚踩上去,拧了几下。    “对不起!美女!对不起!”男人苦哈哈地道歉。    朱提笑了,捏着男人的脖子,用力按了按。“有钱没有?”  男人听到了,立即从裤兜里掏钱。  “你说,赔多少精神损失费才能保住你那张臭嘴啊?”  “都赔!都赔!全都给你!都给你!”男人干脆把手里的钱全部塞到朱提手里,朱提没接,抬手就是一“爆栗子”磕在他头上,“给我干什么?给美女!”  “是是是是!”男人立即将钱递到小结巴面前。    小结巴看着朱提,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朱提拉过她的手,将男人手里的钱全部塞到她手里。  “拿着!他嘴脏了你,赔的!不要白不要,是不是?”  小结巴拿着钱,看了眼朱提,又看了眼那个男人。    朱提回头,抬手又扫了下男人的头,说:“还不走?还想找打呢?”  男人捂着头,拎起脚边的箱子就跑。    朱提看着小结巴,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看什么呢?”  小结巴挥开他的手,捏着手里的钱,想了想,又拿出一半递到朱提面前,“给给、给你。”  朱提盯着她,冷笑一声,没理她,转身走人。  “喂!”小结巴追上去,走了几步,听到后面有人喊她,是同行的同事,已经有人拉到客人了,准备上车走人了。小结巴又跑回去,跟同事说她要留在这儿,等有客人了她打电话叫车过来。    朱提坐到矮柱子上,缩了缩被风吹凉了的脖子。    “喂。”小结巴站在朱提面前,喊了一声。  朱提微微仰着脸,看着小结巴,风把她的马尾都吹到了前面。他看着,突然就笑了,说:“喂什么喂,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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