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给裕妃送礼,便不能马虎,喻疏婵这个年纪还不大懂得该给宫中的娘娘挑什么贺礼,毕竟人家贵为皇帝的妃子,奇珍异宝皆见过,寻常的珠宝玉石她们并不会放在眼里,得挑些稀罕物才好,没了主意的疏婵只好去找她母妃帮忙。    郡王妃见过世面,自然晓得如何挑礼,遂带着她去往库房,为她挑选,疏婵不解其意,“母妃想要哪一件,吩咐下人过来拿即可,为何要亲自来选?”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今日央我,我能帮你选,往后呢?你嫁了人,再遇见同样的状况,又该去找谁?找你婆婆?人家会想着,挑贺礼如此简单之事你都不懂,这郡主怎么当的?    儿媳始终不是女儿,莫要指望人家会像自己的母亲一般对你有耐心,是以母妃得教你什么样的身份适合哪一种,日后你便心中有谱,再不会头疼。”    到得库房,管事打开房门之后,但见里头全是一排排的隔架,外间是字画古籍,内有密室,里头并未掌灯,只有一颗夜明珠,温润的流淌着静谧的光辉,如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大启只有两颗,一颗在皇上那儿,另一颗则在她们郡王府。    疏婵甚少来此,但也晓得这颗夜明珠乃是父王迎娶母妃之时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是以她母妃一瞧见它便自觉的想起前尘往事,眸眼不免莹润。体贴的疏婵立马近前扶住母亲,劝她莫要伤怀,郡王妃以帕拭泪,勉笑着去往旁处,    “都过去了,娘没事。”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敛了悲情,带着她去挑礼,“若是给老人贺寿,便该挑些有福寿寓意之物,譬如这蝙蝠玉簪,松鼠玉牌,身份尊贵之人一般都是送玉或者翡翠,但要切记,年纪不同之人,她们喜欢的翡翠色泽也不同,像这干青翡翠适合送给上了岁数的妇人,    正阳绿的则适合才成婚的少妇人,而你手中戴的冰种飘花和意香腕上所戴的晴水绿则适合小姑娘家,油绿色的虽然瞧着如油脂般凝重,但缺少光彩,乃是中下品,送给寻常关系的人无妨,亲近之人不可送……”    母妃耐着性子与她讲了许多,疏婵受益匪浅,以往只晓得翡翠贵重,却不晓得这当中还有诸多讲究,果然处处是门道啊!    道罢区分之后,郡王府让她自个儿先挑一样她认为适合裕妃的贺礼,疏婵在库房中转了一圈,最后选定一方白玉如意,“这蓝田白玉也算珍贵,配得上裕妃娘娘吧?”    郡王妃瞧后将其放下,“你可知这如意原本是做什么用的。”    这话问得稀奇,疏婵毫无头绪,“不就是个摆件儿嘛!好看呗!彰显地位,还能作甚?”    郡王妃摇头轻笑,温声解释道:“如意的柄端原本是手指状,用来挠痒痒的,俗称不求人,后来为了美观才演变成如今的模样,现今没人用它挠痒,只能用来赏玩,即使送出去,裕妃也只会将它放入库房,或是再赠与他人,根本不会记得你曾送过她什么。    要知道,比你身份略低之人,你送她什么她都会感恩,但若是位分在咱们之上的,你必须要让自己的贺礼更出众,才不算是白费心血。”    好似还真是这么个理儿,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只听懂皮毛,根本没领会到精髓,“那依母妃之见,我该送什么才会让她记住呢?”    郡王妃已然有了主意,打开一方盒子,疏婵凑过去一看,但见里头是一枚鹅蛋型的紫色宝石,疏婵还有一对儿这样的耳坠,还是她父王生前送给她的生辰之礼,    “这是紫罗兰翡翠吧?”疏婵顿感被骗了,佯装伤心的撅着小嘴儿,“父王当时还说我的耳坠是独一无二的呢!原来给我的只是小件,大的吊坠送给了母妃呢!看来父王最爱的还是母妃!”    拍了拍女儿的手,郡王妃笑劝道:“这有什么可羡慕的,将来你的夫君也会像你父王对我那般对待你。”    若然黎东岳愿意娶她,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过得很幸福,但若是黎南枫的话,必定家宅不宁,更不敢奢望什么一心一意。    正胡思乱想着,但闻母亲又道:“给裕妃送礼必得送些能够随身携带的,诸如正阳绿那般贵重的翡翠,裕妃定然见过不少,不会觉得新奇,但这紫罗兰翡翠却是少见,还是你父王当年在西域打了胜仗之后,部落的首领献上的宝物,相信裕妃瞧着定然眼前一亮,又是条项坠,她可以戴着,一瞧见便会想起你的好来,这礼才更有意义。”    点头默默记下,疏婵突然感觉母妃一个人掌家十分辛苦,原先这些事都是由她父王来打理,父王去后,祖母身子不好,不大管事,母妃便得担起所有的重担,还要为他们兄妹的前程谋划,着实不易,自己也该懂事些,莫让母亲担忧才是,    只不过,与黎南枫的这桩婚事,她始终不甘心妥协,但黎东岳那边又是模棱两可的态度,此时的疏婵格外煎熬,内心是说不出的彷徨,很期待能有一个明确的答案,至少给她一丝亮光,好让她不再为自己的将来感到迷惘。    七月二十六,裕妃生辰,启帝为此大摆宫宴,百官及命妇皆入宫贺寿。如郡王妃所料,裕妃果然很喜欢那条紫罗兰翡翠的项坠,直夸着疏婵有眼光,还给她赏了一条由高僧开过光的烫字金晶串。    接过赏赐的疏婵福身道谢,当着裕妃的面儿戴在了右手手腕上,心里却是在猜测,不知黎东岳是否跟裕妃提过他们的事。    后头还有许多人在等着给裕妃请安,送过礼之后,识趣的疏婵便退离钟秀宫,宴会设在晨霞殿,此殿乃是五间开,后方乃是云容湖,连殿建着水榭,宽敞雅致,既能赏日出,又可看夕阳,是以命名为晨霞殿。    行至半道,有个小姑娘快步跑上前来,盯着她右手腕上的珠串瞧得仔细,“这上头有字哎!好漂亮!”    闻听赞誉,疏婵自是欣怡,刚想夸她两句,那小姑娘竟道:“多少银子买的?我出两倍,你卖给我呗?”    这姑娘才十岁左右的模样,人不大,口气倒不小,疏婵顿觉好笑,“这是旁人送的,无价,我不卖!”    刚迈一步,却被她拽住手腕,“本公主瞧上的必须要得手,你快开个价!”    宫里的公主她都认得,而这小姑娘素未谋面,疏婵不禁诧异,“哪儿来的公主,还敢跟我横?”    疏婵自认已经够刁蛮的了,居然还有比她还不讲理的姑娘,当真是令她开了眼界!    后面的宫女忙上前解释,“启禀郡主,此乃自东昌而来的七公主,跟随三皇子一道来宫中做客。”    原是外地来的,既是东昌来的客人,她也不好跟人起冲突,懒得跟她一般见识,疏婵转身要走,又一次被她拦住,    “我很喜欢你手中带字的珠串,你必须开个价卖给我,我会让皇兄给你银子,不然金叶子也可!”    讶异回眸,疏婵心道这公主是不是傻,这金晶串儿即使再漂亮,也比不得黄金贵重,无非是上头烫了字,开过光,寓意深长罢了!她居然要拿金叶子来换?    若是旁人所赠也就罢了,偏偏是裕妃才给的,她怎能转手再给旁人?只得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我不缺金银,这手串真的不卖,小公主莫要为难我。”    刚想摸摸她的小脑袋,她竟不悦的退后一步,不许她碰,“东昌与大启才签订合约,我们不该友好相处吗?本公主的心愿你不该满足吗?怎可一再逆我的意?”    正是看在两国和谈的份儿上她才这般客气的与之解释,若换成旁人,疏婵早就没了耐性,还是看她可爱才没凶她,小小人儿居然拿这个来威胁,倒令疏婵越发气恼,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用银子来买,即便你是公主,也不可仗势欺人,强迫旁人去做不愿做的事,所谓和谈,是互不侵犯,互帮互助,但并不代表你要求什么我就得给你什么!懂吗?小丫头片子!”    眼瞧着七公主盯了她好一会儿,疏婵还以为她已然领会这苦口婆心的教导,哪料她竟突然放声大哭,跑回去找人告状。    回过头的疏婵这才发觉她心心念念的九王叔正和一少年立在荷花池畔闲谈,问过宫女,她才晓得那人原是东昌三皇子段景岩。    闻听小皇妹的哭声,段景岩立马迎上前询问状况,得知前因后果,随即领着她一起走向这边,连黎东岳也跟上去劝说,    “疏婵,既然七公主喜欢,你赠予她便是,以示两国友好,改日我再给你寻条一样的手串。”    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所有人都来教导她,这架势令她很不悦,就是不愿如他们的意,便拿裕妃来做借口,黎东岳却道:    “裕妃娘娘那边本王会去解释,这个你不必担心。”    上回不肯理她,这回总算跟她说话,却是为了一个小公主,喻疏婵忽然感觉他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只知道顾全大局,    “为何都要求我让给她,小孩子了不起啊?如果我也喜欢呢?你们凭什么夺人所爱?假如东昌看上咱们的国土,说要用金银来买,你也得给他吗?”    才和谈过罢,她竟当着东昌皇子的面儿说出这样敏感的话,实在不该!“休要胡言,这能相提并论吗?”    担忧三皇子生疑心,黎东岳蹙眉怒斥,然而他的每一个细微神情的变化都能令她心思大乱,联想到他之前的疏离态度,疏婵越发觉得委屈,赌气取下手串,一把扔到他怀中,    “给你!你满意了吧?”    他要求的她都会给,但这砸向他怀中的顺从,只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妥协。恨恨的瞪他一眼,喻疏婵悲愤跑开,再不待在这儿被他们欺负!    手串就此滑落,黎东岳下意识抬指去接,正好落在他掌心,莹润的珠子似乎还带着她的余温,黎东岳的心猛然抽了一瞬,仿佛能感应到她满腹的怨怼和积攒已久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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