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发生在燕青走后。
胡老盯着宣纸上几行俊秀的字迹望了半天,回过神来问道:“小姐在哪找到的奇人?”
“鬼知道他是从哪冒出来的!他分明说对算经只是‘略懂’的!”张菁拿手帕擦了擦鼻尖的汗珠,像是想起来什么,“胡老,你看他是否是我张家故人之后?”
“呵,略懂……”老者苦笑着沉吟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张菁随手拨拉这算盘上的珠子,啪啪啪地声响清脆悦耳:“那……您老觉得他算学如何?”
“呵,小姐明知故问。这等题目,若非事实就在眼前,老夫绝不相信有人能如此快速地算出来,况且……“老者面露骇然之色,”他甚至仅凭心算,没动算盘……以这位燕公子的算学,在汴梁被直接征辟为监生也无不可,何苦来四时苑做个账房?”
掌管天文历法的司天监历来受皇家重视,司天监不同其他官署,在内部直接招收培养算学人才,称之为礼生、历生,景德三年起,历算精熟者更可直接征辟为监生,地位犹在礼生、历生之上。大宋官员待遇之厚世所皆知,以燕青显露的算学才学,不去司天监领厚禄,反而愿意做个每月一贯钱的账房,由不得胡老不生疑。
见识了燕青的才学,这样的工钱胡老本是开不了口的,还是那燕青主动相询普通账房工钱如何,又表示按平素的工钱便可。若非如此,胡老大抵会作难很长时间。
“管它呢!”张菁挥了挥手手帕,扇出几缕热风,咬牙道,“本是一时心软,哪知招来个如此人物……张家仅剩我一个孤苦女子,没什么值得觊觎,不管他是何来历,留下又能如何?四时苑光明正大做生意,不怕旁人知道账务……”
“小姐,你便是张家最令人觊觎的珍宝……”
胡老苦笑一声,将这句话深埋心底,弯着腰走出了张菁的院子。
……
张菁说的对,四时苑没什么值得燕青觊觎,在那里,燕青找不到丝毫记忆中的痕迹,至于所谓的名妓大家,包括张菁,经历过后世的资讯轰炸,何等美女他未曾见过,这些人对他来说,也只是远远的一幅画罢了,没有血肉,没有情感。
回到仙林寺,陈起正在他的住房外徘徊。大热天里,这胖子卷了衣袖,哈哈哈哈吐着舌头,在院门外不住踱步,他的衣服早已湿透,看起来如刚从水里捞出,远远地望见燕青回来,甩开短腿迎将上来:“燕……燕兄,你可算回来了。”
“有事么?”
“呃……倒是没什么事。”
“哦。”
燕青不紧不慢打开房门,陈起灵活地挤了进来,目光在屋内扫视片刻,望着桌上洁白的宣纸,长长叹了口气:“唉……”
提了水桶正欲出门的燕青转过身来,笑问道:“不是说酉初交稿么?”
“可这已经快申时了!你竟然一字未写!”
“来得及的……”燕青摇了摇头,推门欲出,却被陈起一把拉住,连珠炮般发问:“可有腹案?可曾打稿?一个时辰写得完?”
燕青点了点头。
“好!”胖子伸手夺过水桶,“你去写,我来打水。”
燕青摊了摊手:“总要先洗手的……”
“我跑得快!”说话间,胖子转眼消失在眼前,速度竟不若于梁山轻功最好的神行太保戴宗!留下燕青一脸愕然地望望天,心生纳闷:在宋朝,难道人人都会武功么?有如此劲头,竟然打不过女真、蒙古?
若说这个时代有什么能提起燕青一点点兴致的,非武功莫属。到了这个时代,燕青才晓得这世界原来真的有内功,真的有武艺!
水泊梁山大抵是武林高手的聚集地,武松的确能打过老虎;鲁智深的拳头,莫说镇关西的脑袋,便是一颗铁球也能砸扁,他俩在梁山虽说属于高手,但也称不上绝顶。林冲、印象中的卢俊义师出同门,百多斤的铁枪舞起来万夫不当,便是传说中的军师吴用,两把几十斤的铁锏在手里挥上个把时辰也不成问题。
据说宋朝初立之时武风更胜,民间的传承数不胜数,只是宋朝重文轻武,对习武者打压深烈,而习武者一来敝帚自珍,传承严谨;二来多是目不识丁,全靠口口相传,到得此时,已不知泯灭了多少江湖绝艺。
秦汉至五代,汉人能以步战之躯击杀游牧民族的骑兵,凭借的可不仅仅是人数、阵法。
高手大都有独门内功心法,燕青也会,而且堪称一流。这内功传自卢俊义,他并非卢俊义的正式弟子,卢俊义那边师门也有严规,只是习练之时睁一眼闭一只眼,燕青偷窥卢俊义只作未见,那些无法在招式中体悟的内练心法,卢俊义也会断断续续自言自语一些,确保燕青听后不会误入歧途。
寄居仙林寺,更多的也是求个僻静,可以随时摆下架势,习练武艺。
……
陈胖子的确跑得飞快,水井不近,一炷香时间内他竟然跑了回来,扔下水桶便大口大口喘气:“哈……哈……快洗!快写!”身上又湿了一层,呃,看来他不会武艺……若是戴宗,如此情形下,还能不露声色再纵越几十里……
“彦才兄……”燕青无奈地摇摇头,往木盆里倒上水,洗手洗脸。
“别!”陈起连连摆手,“燕……燕青兄,你总该有个字吧?你倒是始终没对小弟说……您是在下的兄长,您是在下的长辈!只要您能提前个把时辰交稿,陈起叫你耶耶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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