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神情恹恹的沉舟,此刻终于直起身来,轻轻笑了笑。

“小哑巴。”他微微抬起下颌,面容半隐在灯光的暗影里。他今日难得束起了发,玉冠垂缨悠悠荡在他脖颈,黑纱覆眼不见他眸光浮沉,只有那郁青长眉一挑,也是睥睨的。

“要不要我带你出宫去玩?”

满室的文臣武官皆缄默不敢言,张扬乖戾的王储便亲自提衣下阶,去迎他新得的美人。

北戎十六部去岁曾集兵进犯大盛边境,也就是扶风最北部的宛城,战事绵延不休一直到前不久扶风铁骑大胜,俘五千北戎士兵才勉强休战。

然而北戎却并未就此偃旗息鼓,据说其大皇与月氏单于达成盟誓,一东一西横渡雍水进击大盛。

这份军报被快马加鞭送进了扶风王庭,与此同时,也千里迢迢的,奉上了盛京君主的案头。

御书房内,大盛最有权势的数个官员,正为此事争的热闹。

盛帝靠坐在圈椅上,面容颇有疲态,只是捏着军报,不耐烦的点着案几:“一个个都愣着做甚,户部呢,出来说说。”

一贯讲究中庸之道的户部尚书被点了名,躲不过只好从座上站起来,一开口就是老一套:“北戎月氏蛮子,乃化外之民,难以教化,臣以为还需以怀柔镇抚为上”

“昔年我大盛曾以帝姬出降月氏,其单于因此对我朝恭敬趋同,边关百姓得以享太平数十年,如今亦可用其法,出降贵女,扬我国威”

盛帝阴着脸,并没有说话。

这番话倒确实是老办法,只是如今皇帝膝下只有婉仪帝姬一女,前些日子还由着太后相看驸马,和亲是万万不能的,间女封帝姬以出降,又恐月氏不满,因此很是难办。

户部尚书只当完成了任务,又稳稳当当的坐回去,由着那几个武将争执。

上首坐的是顾言昭,玉冠缓带的打扮,此刻正低了眼打量手中茶盏,像是要把这青玉盏看出一朵花来一样。

他腕上绕了水沉迦南佛珠,隐在宽大的衣袖里,抬起手时方才依稀能看到。

户部尚书察觉他兴致缺缺,因此低下声去主动挑起话头:“大人实在心诚下官那里有一串从西域回来的凤眼菩提,自然比不得您这串贵重,但也堪得赏玩,回头着人给您送去?”

顾言昭一只手虚虚拢在半盖的杯盏上,腕骨被缭绕的雾气氤氲的更加玉白,像只没有生气的瓷器。

他听着这话,抬眼斜斜睨过去,半点表情也没有,一双眼清清冷冷的一扫,便又转了过去。

一句话都没给他。

户部尚书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这这这是谁又招了这位爷,他可什么都没做啊。

一脸络腮胡的右将军周齐晔此时正慷慨激昂:“臣也以为户部尚书所言极是,扶风兵马尚且能用,便由他们冲到前线去堵着,陛下您在以贵女和亲以示怀柔没有帝姬也行得通,从宗室中挑出个贵女即可,那几位翁主郡主”

“叮”的一声,他的话被应声打断。

顾言昭放下茶盏,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口吻却是温和的:“既总指望着遣女眷一身安社稷江山,不知又在何处用我大盛将军?”

右将军周齐晔被这话堵得气结,脱口便是反驳:“你倒是会掰扯,上战场的又不是你”

“这话连臣听着都觉得有失公允了。”

立在盛帝桌前研墨的翰林供奉笑着开口:“臣没记错的话,崇安二十年南越进犯,可是顾相孤身一人远赴南蛮之地的,那时候”

原本作壁上观的大学士悠然开口,接着说道:“老夫也记得,不过这不怪咱们右将军,那时候前线吃紧,将军正在府里养伤呢。”

此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低声笑起来,谁都知道,那一年右将军因为刚愎自用用兵失误打了个极臭的败仗,勤政殿前挨了一百军鞭,在自己府里躲了半年。

周齐晔被气了个倒仰,脸都憋红了,支支吾吾到底是没说出个什么来。

冷眼旁观的右相宗政万呷了一口茶,语气不阴不阳,却是笑着说的:“瞧瞧这样子,右将军不过开句玩笑,你们倒真是为了顾大人着急了。”

“行了。”

盛帝将折子往桌上一掷,颇为不耐的打断还纠缠在党争中的朝臣。

已显出老迈之态的帝王沉吟片刻,终究是开了口定下话音:“这仗还是得打。”

高居上首的盛帝慢慢扫视了一遍在场的诸人,沉下声来开口道:“周齐晔,姚山,各领三万军马分往扶风,南陵二州。”

“是。”

他又沉默片刻,半晌抬起眼来:“顾卿。”

“臣在。”

“朕要你往扶风监军。”

作者有话要说:那句诗是乱编的。

顾相说的那句话化自“既遣妾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感谢在2021042617284920210427174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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