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嬉笑着宽慰他道,“是,我无碍,只是皮外伤,未至筋骨,待回去你多给我熬些补血益气的汤品喝了就行。”

他脸色稍微缓和些,道,“嗯,伤未及内。”

余九兮上前来,对着阿翁躬身拜礼道,“是晚辈的事情累及翁姑娘,晚辈深感歉意。”

还未等我说话,阿翁便伸手拦起他的拜礼,温和道,“大人不必介意,小女能助大人一臂之力是她之幸,市井讨生活受些皮外伤是常事,江湖儿女若吃不了这点苦,便也不能够叫做江湖儿女了。”

余九兮又拜谢道,“先生大义,晚辈叹服。”

阿翁拂起余九兮的手点了点头,然后绕过余九兮走到了苏慎凡身边,拉起苏慎凡的手腕,也替他了搭脉,“内伤不重,开两副药调理一下就可。”

见阿翁给他探脉,苏慎凡立马一脸柔弱娇气地对阿翁道,“先生,我不会死吧?”

阿翁笑了笑,替他仔细查看了伤口,道,“外伤十一处,两处稍深,其他都是破皮和擦伤,暂时死不了。”

“谢先生!啊,我这胸口刚被踢了一大脚,现下是真的疼。”他又娇里娇气道。

“你只是内力修为不足,运气行气时候不流畅,多加勤练内修,日后会有大成的。”阿翁一副和蔼的语态安慰他。

见阿翁做如此一说,苏慎凡立马跟上躬身拜礼道,“还望先生能指导学生一二。”

阿翁想了想,点头应道,“以后我每日都会来这后面的学院教书三个时辰,有空过来寻我即可。”

苏慎凡听罢,惊喜的躬身一拜,兴奋道,“有空有空,多谢先生。”

舞娘子把我领进她的卧房,替我清理伤口,我咬着牙任她处理包扎,忽而闻身后一阵吸鼻子的声音,我转头,看到她居然在偷偷抹眼泪。

我安慰她道,“舞姐姐不用担心,我的伤口一向好的快,过几天也就愈合了。”

“我见你肩背上都一片娇嫩白皙,如今却要多一道疤痕了,这都快两寸深了,你竟都不吭一声!”她呜咽道。

“今日那人确算个难得一见的对手,若是九大人不在场,我倒是愿意好好和他较量一番。”我笑着和她说话,以安她的心。

“就你知道哄人,老娘走江湖的时候你还是个屁大的娃娃呢。”她边哭边骂道。

“好姐姐,你莫要哭了,待会外面人听到动静,以为是我难伺候呢。”我笑着安慰她道。

“你倒是对小九上心,他也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温和有礼,样貌属男子里顶顶生的好的,品性也正直。我是他亲姨,也是十分偏袒爱护他的,但还是得劝你一句,以他的志向和思虑,于女子并非良配。”她认真而坦诚地说道。

我知道她的过往,所以她会说这样的话是真心出于为了我的后半生得个安稳良人,是真的把我当做很亲近的人来看待了的。

我笑着回应她道,“姐姐想哪里去了,我只是敬佩他的为官之道,还有,他的老谋深算。”

“老谋深算?对,说得没错,就是老谋深算,小小年纪跟个老狐狸一样。”她擦干净眼角的遗泪,笑着说道。

“姐姐笑了就好,我的伤情还望姐姐不要与大人说,以免他内疚。其实今日若我不出现,他也出不了事的,他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结果因为我在场,打了那一场之后,倒是要多费他的心神重新布置计划了。”我拉起衣裳,对她道。

待我们从卧房出来,阿翁也已经帮苏慎凡处理好伤口了。

“小九啊,你的公事小姨也无权干涉,但是你母亲每月的信件都在叮嘱我让我好好说说你,让你多惜命,你明唔明?”舞娘子显出一副长辈语重心长的叮嘱之态,最后还不忘加一句韶州官话。

“知道了,月姨。”他温和而恭顺地回应。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你都是嘴上说知道了转身就当做耳旁风,日后阿秋若是不小心嫁了你,你可记牢了不准叫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舞娘子的唠叨劲儿一上来,就开始‘殃及’众人了。

啊?训你侄儿也有我的事儿?

我听罢,想说一句不是,但张口又想到此时喊她姐姐也不是,喊她舞娘子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余九兮却听话的应了一句,“好。”

阿翁听罢,面色如常,没什么反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苏慎凡则在一旁憋着坏笑的看着我。

我瞪他一眼。

苏月舞听了倒是十分满意他的乖巧,对着他两说道,“今日很晚了,你两赶紧回府去罢,我这儿没给你两准备睡的地儿。”

他两应了声好准备告辞出门。

阿翁也起身,温和说道,“今日谢舞娘子款待,我和阿秋也该回去了。”

舞娘子却道,“我准备了客房,翁先生和阿秋就在这处住下罢,现下子时过半,夜深了恐路难行,而且阿秋又受了伤,只怕不宜再走了。”

阿翁听罢,看了看我。

我立刻道,“我认床,况且伤势也不重,可以回去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留你们,阿八哥留下,它脚程太慢,骑着我的马回去。”她叫我坚持,便也不再多言。

待舞娘子牵来了马,我们便各自告辞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我和阿翁同乘一骑,他坐在前面,给我挡着风。我今天也是头一次知道,阿翁的骑马骑得如此地稳,可能也是因为舞娘子的马儿听阿翁的话,所以有默契。

“阿秋对余县尉倒是有些不同。”阿翁不缓不慢地骑着马儿,对我说道。

我顿了一下,笑着回道,“是的,大人为人明辨是非,而且聪明睿智,在他的脑子里仿佛所有事情都很清澈透明,我确实是很欣赏他。”

“那个苏慎凡公子的祖父曾经西南驻军名将,他的父亲现在是朝廷二品大员,母亲是宗室之女,而余县尉的父亲是广南东路的转运使,他们是亲表兄弟的关系。与你说这些,并非是要阻止你与这些世家公子交往,你能跟着他们长长见识也是不错的,只是这世道的门户之见总是难以消除的,阿翁给不了你好的出生,但也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些世俗偏见而受到伤害。”他温和地和我说着他们各自的背景。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生怕掉下去,因为这是我第一次骑马。

“我知道的阿翁,老夫子有言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小女虽不才,但贵在我有自知之明。”我笑着回答他。

“好。”他应了一声,不再多言,他最熟悉我的脾性,知道我能够拿捏得住分寸。

回到家中,阿翁便点了烛火到灶厨去给我熬药了,我则是到中屋的书案上研墨展卷,开始一条条地默写我这些年打过的恶霸劫过的为富不仁。尽管肩头的伤口一直作痛,但每一个我都写得很仔细,笔记也比平日的工整。

约莫半个时辰,阿翁将熬好的药端到桌案上,见我‘奋笔疾书’忙着,放下汤药碗叮嘱了句“受伤了就少瞎折腾些”便转身出去了,我对着他的背影喊了句“阿翁辛苦了,早点歇息”,他应了句“嗯”就关上房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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