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过后,白夜行绕过了这个话题,话锋一转,说道:“我只是没想到,短短数日光景,你竟然就已经跨过了五境的那道门槛......我虽然向来骄傲,但是也还没有骄傲到认为自己可以和一位五境高手对抗的地步。若你和我一般同为四境巅峰,那你我二人必然只有一个能活下去,可是既然你已经合道,那这场战斗便失去了原有的公平性,我若坚持抵抗,强行与你交战,那不是刚强,那是傻。”
阿刁笑道:“不愧是藏书楼的天才小书童,看了那么多年书,果然有点东西,至少嘴皮子比一般人利索,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说到这里,阿刁忍不住看了一眼白夜行肿胀的右侧脸颊,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白夜行心有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面对拥有着五境刀意的阿刁,他确实没有任何与其对抗的资本。
所以关于阿刁的冷嘲热讽,他选择以沉默应对。
可阿刁似乎并不打算沉默下去,他伸出古刀拍了拍白夜行的肩膀,脸上的笑意骤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杀意,他紧紧盯着白夜行,尽量压低着嗓音说道:“可是难不成你以为,这场战斗,是你说打就打,说不打就能不打的吗?你当我阿刁是空气吗?”
听到这句话后,白夜行心中稍有不安。
但是很快便又释然开来。
他说道:“你若是想要杀我,刚才那一击就不会只用刀鞘了。想来一把入了五境的刀,应该不会在这一场不公平的战斗中,去杀死它那位不知情的对手吧。”
阿刁闻言咂咂舌,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嘲讽道:“真有你的。”
他对白夜行确实没有起杀心,只是此时听对方自己说出来,却有些颠覆身前这位冷厉少年在自己心中的印象。
想来在生死面前,并没有几个人真的能将之完全置之度外。
想到这里,阿刁侧目看了一眼自己肩头上的唐青,心中苦笑道:“大概也只有这个死脑筋的家伙,才会一直把去藏书楼读书这件事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吧。”
而此时白夜行却再次开口道:“而且我觉得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应该不是来杀我,而是先离开这里。”
他看了一眼阿刁肩头的唐青,凝视片刻后便皱起眉,似乎不明白唐青为何会昏死过去。
更不明白他凭什么能穿过七位人神设立下的无数道禁制,以及神兽玄武的镇守,将唐青给救出来。
而且,周例外在不久前刚刚如江底审问唐青,他若见到阿刁,没理由会放他上来才对。
除非......
白夜行心念至此,似乎想到了什么,骤然大惊,本就肿胀的半张脸变的更加难看。
他突然指着阿刁大叫道:“你是跟在周例外身后的那个斗篷人!”
听到这句话后,阿刁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没有选择回应。
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古刀。
白夜行往后连退了几步,目光在阿刁身上停留了很久,他的声音渐冷,随后说道:“你能带唐青出来,周例外肯定帮了大忙,看来他已经背叛了神院。”
阿刁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想死的话,最好把嘴闭严实点。”
语气听上去很是平静,但是白夜行却听出了极大的威胁意味。
于是他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为天地神院奉献多年,早已成为七位人神心目中最值得信任的人的周例外,竟然会为了帮助一个半路收的学生,去做出背叛神院的选择。
虽然周例外的背叛对于自家老师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将其扳倒的机会。
但是对于天地神院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白夜行虽然是边之唯的学生,但同时也是天地神院的一员,在更多的时候还是有着与神院俱荣辱的大局观。
关于这一点,他却极难得的没有沿袭他那位老师的心性。
而此时白夜行心绪万千,依然没有从周例外的背叛中缓过神来。他有些唏嘘感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出于某种私心,他并不想将这里的事通报给自家老师,所以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决定离开这里。
于是在下一个呼吸关头,他便开口说道:“这件事就算我不说,玄武大人肯定也会通知七位人神,想来要不了多久,神院的人就会赶到这里来。你在我这里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我劝你现在赶紧离去。”
阿刁挑了挑眉,说道:“你似乎并不想我死。”
白夜行很快说道:“你若是死了,我在你那里所受到的羞辱该找谁讨回来?”
阿刁闻言摇了摇头,不屑道:“错过了今天,若是我还能活下去的话,只怕你今生今世都无法再超越我,日后再来挑战,只怕会受到更多的羞辱。”
这是实话,等若心声。
白夜行黑着一张脸,心头阴沉着似是要下起雨。
他冷冷丢下一句话:“你能活下去再说吧。”
言及至此,他便忽而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踏浪而去。
阿刁没有做任何阻拦,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眼睁睁看着白夜行的身影消失在遥远的水平线边缘。
而等白夜行回到藏书楼中之后,他发现自家老师和五境书官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不知去向何处。
心思忽沉的他赶紧去到驭兽斋中,发现李青山和那些五境兽奴也不见了踪影。
诺大的驭兽斋中只有白衣杀神卓星辰仍在地牢之中和那些凶猛异兽进行生死搏斗。
而看到白夜行肿着半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卓星辰本就在战斗中激起的杀气顿时愈发浓厚,他迅速冲到白夜行面前,冷声问道:“谁弄的?”
没等白夜行说话,他便又想到白夜行此前一直在江边等待阿刁的出现,如今回来后就成了这般模样,难不成是阿刁弄的?
想到这里,卓星辰瞬间战意陡升,他很快再次问道:“他来了?”
白夜行沉沉点了点头,心情很是沉重。
卓星辰闻言暴怒,杀气惊起,双拳之下所涌动的气势似是能将这座地牢给彻底掀翻。
他不再废话,直接转身,准备去江心湖畔走一趟,找阿刁将新仇旧帐一起算一算。
可是沉默许久的白夜行却忽然一把拽住了卓星辰,将他拉了回来。
迎着卓星辰不解的目光,白夜行终于说了一句话:“他已经破镜合道。”
声音不大,语气不浓,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
卓星辰愣在了原地。
半天没有言语。
杀意稍退,战意却仍在巅峰。
于是白夜行又补上了一句:“而且,从他出手的气息来看,不像是刚刚破镜,最少,已经有了五境中期的水准……我连他一招都没能接下。”
这句话落下之后,卓星辰身上无论是战意,还是杀意,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阿刁只是刚入五境的合道者,趁着他根基未稳,卓星辰也许还能与他一战。
打肯定打不过,但是却能借阿刁的五境刀意磨砺心性,养一颗杀伐之心。
但既然阿刁已是五境中期的高手,那么卓星辰便没了出手的必要。
因为必败无疑。
他虽然疯狂,且十分好战,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他自问比白夜行强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
白夜行死战过后仍打不过的人,他拼了命也许能打过。
但是打得白夜行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他就算豁出命来也绝对打不过。
这二位可以说是天地神院中如今最优秀的年轻人,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保持了沉默。
以至于白夜行都忘了询问为何藏书楼和驭兽斋中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他们各怀心绪,在驭兽斋的地牢中相对无言。
脑海中所浮现的,都是那位来自人间草莽,性格乖张的提刀少年。
而此时那位少年依然驻守在江水之间,没有离去。
不是他不想离去,而是每当他想走的时候,总会有人出现,将他拦下来。
最先出现的是白夜行,而在他走后没多久,突然又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紧身武士服的陌生身影。
阿刁甚至不知道那个身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在自己刚刚迈步想要纵身而去的瞬间,那道身影便出现在了自己将走的必经之路上。
他眼神冷漠,面容清冷,双臂环绕至胸前,似一座冰川般驻守在此间,看上去很不好惹。
而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强大气息来看,他是一位五境合道巅峰的超级高手。
即便是以阿刁如今的实力,在没有集聚起两万刀的刀势之间,想要打败一位五境合道巅峰的高手,几乎不可能。
所以他此刻的心情很是沉重,眉头稍稍皱起,眼眸间的刀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灿烈,似乎随时都会朝着那道身影照耀过去。
他的右手仍然握着那把古刀,大拇指轻轻上提,露出了刀锋一角。
其余四指置于刀鞘之上,往下斜放,与大拇指反向用力,确保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刀丢鞘,向那位五境巅峰的超级高手斩出自己如今的最强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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