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曲锦瑟……”曲锦瑟瑟缩着躲开他的目光,颤声答道。

*

萧西棠赦免了曲锦瑟劫狱的罪名,但作为交换,她要随他前往都城——和萧西棠一起去景朝国都,白玉京。

曲家父母本就无罪,自然得以释放,萧西棠允曲锦瑟回府与家人一叙,三日后随他启程。

许林及其麾下为恶之人游街示众那日,商宁去看了。

街头巷尾围观的百姓纷纷鼓掌叫好,盛赞永宁侯英明,许林众人如丧家之犬,被扔了一头一脸的烂菜叶。

为恶者终于受了罪罚,商宁觉得,她为奴三年,也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

随永宁侯去白玉京看看,也很好呀。

她在昭骊山中长大,到如今都不曾离开过南阳,商宁也好奇,景朝最繁盛的京都,当是怎样一番情景。

她只在别人的只言片语里听过关于白玉京的描述,商宁听着,只觉得那儿应当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才是。

她站在树下,指尖小心翼翼地放出一只传讯纸鹤,她自己被迫入永宁侯府为奴是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再牵连小药庄上下。

此番传讯给爷爷,希望他不要担心,至多三年,她就回来了。

与此同时,南阳驿站之中,萧西棠负手立于窗前,发色如墨,半张脸掩入阴影,深沉难测。

中年侍卫走到他身后,抬手一礼:“侯爷。”

“如何?”

中年护卫回禀道:“已经查清楚了,那叫商宁的小姑娘正是昭骊山小药庄中门人,约十年前为小药庄大师兄常易从水中救起,此事周遭村人尽知。”

“小药庄常为周遭百姓看诊,遇家贫者往往免去诊费,庄中用度多靠炮制药材卖入城中药铺,名声极好。”

“商宁多年来少与外人接触,此番当街拦车,应当真如她所言,只是心中不平,故而出计,背后并无人指使。”

萧西棠未曾回头,只缓缓道:“胡叔,这丫头如何得了你青眼。”

中年护卫话里话外,分明在替商宁辩驳。

胡叔笑了笑,不曾慌乱:“到了我这样年纪,对聪明的小姑娘,总会多几分宽容。”

“只怕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萧西棠冷冷点评。

“她还是个小姑娘,纵犯些错又有什么打紧。”胡叔眼神温和。

顿了顿,他才又道:“侯爷当真打算将那位曲姑娘带回白玉京?”

听他说起此事,萧西棠的眸色深了深:“胡叔难道有什么不同看法?”

胡叔正色道:“属下不敢。只是……那位曲姑娘,生得和阿虞,未免太像了。”

若不是年纪不对,神情气质也迥异,胡叔恐怕真要以为她就是阿虞。

“若非如此,我为何要带她去白玉京。”

胡叔叹了口气,心情复杂。一个和阿虞生得这样相似的少女,去了白玉京,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这对曲锦瑟自己来说,绝对算不上一件好事。

她通身上下,值得人图谋的,只有那张和阿虞太过相似的脸,旁的,不值一提。

她能因为那张脸得到许多,但注定会失去的,是自我。

在那些贵人眼中,她不再是曲锦瑟,只会是阿虞的替身。

但哪怕胡叔心中存着几分对曲锦瑟的怜悯,他也不可能为之做什么。萧西棠是他的主人,他不可能左右他的决定。

“她不是阿虞。”萧西棠低声道,不知是对胡叔,还是对自己说道。

曲锦瑟不是阿虞,那么她就注定只能是萧西棠的一枚棋子,一枚搅动白玉京仙门势力的棋子。

“侯爷……”胡叔眼中多了几分感伤,他很清楚阿虞对萧西棠意味着什么。

这个肖似夙虞的少女出现在侯爷面前,在给了他希望的瞬间又将其摔碎,叫他心上的旧伤疤再次被剖开,鲜血淋漓,这实在是一种残忍。

很多人都认为夙虞已经不在了,包括胡叔。

萧西棠明明也清楚这一点,却从来避而不谈。好像这样,她就只是失踪了,总有一日还会回来,回到白玉京。

十年了,白玉京已经忘记了夙虞,可她仍然在萧西棠心上,身子成了一道旁人不可触及的伤疤。

风从窗外涌入,卷起萧西棠玄黑的衣角,他站在那里,平白叫人觉出几分孤寂。

“胡叔,你说,她还会回来么?”

中年护卫叹了口气,摇头道:“属下不知。”

他从不对萧西棠说谎,所以这一次也不会用假话宽慰他。

听他这样说,萧西棠捂住脸,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

我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萧西棠停住笑,方寸之间只能听到两人细微的呼吸声,他再次开口,方才显露出的一缕脆弱已经尽数消散:“白玉京平静太久,也是时候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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