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睿又问:

“那除了你自己,以及‘乐乐’之外,还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吗?”

在他看过的卷宗里,金城警方最后是“接到线人线报”才找到殷嘉茗的,但至于“线人”是谁,“线报”又是怎么来的,则一概没有详述。

叶怀睿虽然相信殷嘉茗是无辜的,但在案情有眉目前,这些信息他还暂时不想向对方透露,或者说,还不能透露。

殷嘉茗不知是真没听出来,还是假装没有发现叶怀睿话中的深意,他只单纯回答道:

【这间地下室是承建商按客户要求订制的,知道的人本就不多。我想,暂时不会有人猜到我躲在这里。】

他想了想:

【而且我对乐乐有信心,她人很聪明,又讲情义,绝对不会出卖我的。】

叶怀睿“嗯”了一声,将这些信息都记在了心里。

【说真的,阿睿。】

这时,殷嘉茗又问了跟刚才一样的问题:

【你到底是不是警察啊?不然为什么对大新银行的劫案这么好奇?】

叶怀睿抬头看了看气窗。

雨势比先前小多了,雷声渐渐远去,雷暴快要过了。

“我不是警察。”

叶怀睿对殷嘉茗说道:

“我是个法医。”

在那个80年代初,“法医”还是一个很新潮的名词,殷嘉茗沉吟半晌,才不太确定地问:

【你是说,验尸官?就那种……会采指纹和验血型的?】

叶怀睿心说不错了,至少还知道法医能采指纹和验血型呢。

他有心解释两句,说时移世易,法医能做到的事情已经远比四十年前多得多了。

但雨势眼看着越来越小,随时都可能停下,叶怀睿只得先把更加要紧的事情做了。

他让殷嘉茗用墨水涂了手掌,在报纸上印下两个掌纹,再将印好的掌纹搁进抽屉里。

殷嘉茗不明所以,几次想要发问,都被叶怀睿以时间紧迫打断了。

淅淅沥沥的落雨停歇,雷声也远得再不可闻。

在“断线”之前,叶怀睿郑重警告殷嘉茗,乖乖在密室里躲着。

“哪里也别去,等我的联系。”

他对殷嘉茗说道:

“我很快会再出现的。”

&&& &&& &&&

2021年7月30日,星期五。

午休时间,金城司法警察局司法鉴定化验所内。

“怎么样,弄好了吗?”

叶怀睿一进办公室,就直奔坐在桌前的好友兼搭档章明明。

“弄好了。”

章明明从电脑主机上拔下一个小小的U盘,朝叶怀睿晃了晃,“在这里。”

“谢谢。”

叶怀睿一边道谢,一边就要去拿那枚U盘。

“等一下。”

二明同志手一收,将U盘扣进掌心,笑眯眯地问: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谁的掌印呢。”

叶怀睿的脸上露出了犹疑之色。

昨天晚上他虽然拿到了殷嘉茗的手印,但当时时间紧迫,殷嘉茗那儿也只有报纸和灌钢笔的墨水,加之他不能现场盯着,殷少爷又不懂规矩,自然不可能像取证要求的那般按捺下两个端正漂亮、清晰完整的手印。

事实上,叶怀睿拿到的手印,是殷嘉茗一左一右拍在一张旧报纸上的。

掌印施墨浓淡不均、深浅不一,掌纹与背景的铅字纵横交错,重重叠叠,效果跟幼儿美术课上的随便拍出来的差不多。

更要命的是,殷嘉茗那缺乏常识的混蛋,竟然将印了掌印的报纸随便折了折,直接塞到了抽屉里。

要知道,金城位于祖国南端,又热又潮湿,一年起码一半的时间是夏季,回南天常年湿度百分之九十。

一张破报纸在没有任何防潮防腐的措施下,就这么随意放置了将近四十年,叶怀睿打开抽屉取出它时,觉得自己简直都无语了。

要不是当时雨已经停了,二人断了联系,他是绝对要把殷嘉茗狠狠训一顿,然后让他重新再摁一份的。

没办法,叶怀睿只好将旧报纸带回所里,让好友帮忙。

章明明身为法医摄影师,精通各种图像处理软件,当然也包括了对疑难掌纹、指纹的扫描、分离和处理。

叶怀睿把按捺有掌纹的报纸交给章明明时,他这好友没说什么,只是答应会帮他弄好。

当时叶法医还庆幸对方什么都没问,结果没想到好友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嗯……就是,帮别人一个忙而已。”

叶怀睿心说我总不能告诉你这是我特意让三十九年前的某人留下的,说了你也不信啊。

“你老实告诉我,这个‘别人’是谁?”

章明明闻言,收起了脸上嬉笑的表情,问:

“阿睿,难道你真的打算重新调查金城大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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