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城市北郊养狗场。 楚寒露带着表弟高惊蛰,一如既往地照顾着这些被遗弃的流浪狗。 江郁上午基本上都窝在自己房里不出门,潜心研究着电脑上各种红绿交错的股票线路图。 到了下午,他会帮着楚寒露打扫狗舍、喂喂狗粮,或者跟高惊蛰嬉闹一会儿。 汪浩瀚雷打不动地两天来一次养狗场。 生活平静又安逸。 楚寒露的抑郁症再没复发。 高惊蛰自从被监外执行后,似乎长大了,变得更乖巧懂事了。 看着懂事的让人心疼的表弟,楚寒露心里酸涩不已。 生活真的能改变许多东西,就连智障的表弟也跟变了个人一样。 楚寒露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南疆空旷荒凉的戈壁滩上。 戈壁滩旁的柏油路上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 车旁的简单望着戈壁上矮生的灌木丛梭梭子,再次感觉到生命的力量是无穷的。 他刚从县上回来,办理完交接手续,返回村里收拾行李。 简单遥望着京城的方向,畅想着不久跟单纯相见的场景。 明日,他结束为期三个月的基层锻炼就要回乌城了。 单纯俏丽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中。 简单恪守着俩人三个月前的约定。 他强忍着不给单纯打电话。 翌日凌晨六点,南疆沃里肯村还是黑魆魆一片。 简单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拨通了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我下乡锻炼的时间结束了。”简单克制着激动的情绪,低沉又沉稳的声音低语。 “我知道了。”那边的单纯回答,之后什么也不说,也舍不得挂上电话。 电话这头的简单也一言不发,俩人只是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轻轻浅浅、缠缠绕绕,直到心底。 “老婆。”简单首先开口,“你看到我给你发的爱豆语了嘛?我给咱俩写了个情侣格言,你看看,好不?” 单纯柔声道:“嗯。” 挂掉电话,单纯急切地翻看着简单微信圈的随感,“生活因单纯而开心。” 一语双关,她笑了。 她又点开简单刚发过来的微信,“生活因简单而幸福。” 确实不错,单纯决定把这句“生活因简单而幸福”换成原来的爱豆语。 单纯微博爱豆语的更换又掀起轩然大波。 粉丝们在下面评论着,谁也没想到简单其实就是个人名。 简单这边微信群更换留言,也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楚寒露看着儿子微信的留言,嘴角噙着笑。 她不用再为儿子牵肠挂肚了。 看来,单纯接纳了简单。 简单这是对外宣布自己的“主权”和感受呢。 上官韵拿着手机屁颠颠来到书房,指着简单微信上更换的话语,“国庆,国庆,简单这下真的跟纯儿好上了。” 单国庆细细看着简单微信群上的留言,“生活因单纯而开心”。 他恍然大悟,“我说纯儿大清早换了微博格言呢,生活因简单而幸福,生活因单纯而开心。挺有创意的,看来不是纯儿的主意,这个简单,真想会会他。” 单国庆夫妇俩期盼着跟简单见面的场景。 单纯窝在沙发上跟简单泡着电话粥。 简单所在的山村信号时断时续,无法视频聊天。 单纯软软糯糯的声音低问:“简单,你计划最近还来北京嘛?” “怎么,想我了?”简单低声笑问。 “臭美,谁想你了。”单纯口是心非,“我上次出国,给你买了几身西装,想让你试试合身不。” 简单的心痒痒的,“老婆,我想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我准备两天后飞到北京。” 单纯掐算着日子不由“哎呦”一声,“你还是四天后再来吧,大后天我要参加投资方的见面会。” 简单故意低问:“见面会?” “嗯,你知道的,这部古装戏是卓越地产投资的,公司老总是我的铁杆粉丝,也不知这次这个神秘的老总来不,我还是参加吧。”单纯没有遮掩如实相告。 简单笑了,“行,听老婆的,你忙你的,我推迟一天也行。” 就在这对恋人聊的正嗨时,简单听到宿舍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他连忙跟单纯结束通话。 走出宿舍,简单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村委会大院挤满了人,就连外面的马路上也站满了人。 都是沃里肯村的各族村民。 村支书江道力穿过人群来到简单面前,“简单,村民们知道你下午的飞机,都自发来送你呢。” 简单顿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他双手抱拳高举在头顶,对着围成圈的村民们欠身感谢,“日阿合灭特哈萨克语,谢谢,阿它爷爷、艾杰奶奶,日阿合灭特,阿哈衣叔叔阿帕衣阿姨,日阿合灭特,哥哥、嫂子。” 老支书哈杰紧紧握着简单的手,用不大流利的汉语感谢道:“简单,谢谢,你来了,钱多多的来了,我老婆子煮的茶叶蛋,你路上吃撒。” 一位中年妇女红着眼圈感谢着,“谢谢,简单,你给我买的药,吃了,身体贾克斯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戴着口罩一一跟简单握手告别。 简单双眼红了,他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双手合十放在鼻尖承诺道:“放心,我会看你们的。” 闻讯赶来的乡干部看着这感人的一幕,用手机拍摄成短视频发到县微信公众号里。 江道力站在办公楼前的台阶上,用柯尔克孜语对着恋恋不舍的村民说道:“回吧,都会吧,你们的心意简单都知道了。” 但村民们迟迟不肯离去。 简单见状,跟着江道力现学现卖,也用不熟练的柯尔克孜语说道:“老乡们,疫情还没散去之前,不要聚集,听我的话,回吧,我会看大家的。” 村民们一步三回头离开村委会。 江道力望着路边摆放的摩托车、电动车以及绑在路边树木的马匹慢慢少去,感慨万分道:“简单,你是我们沃里肯村的恩人,我都快四十岁了,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村民能自发前来送人。” 简单揉揉酸涩的鼻头,沉吟着,“江支书,我真的该考虑下今后的人生了,跟这些淳朴的村民打交道,真的能以心换心。” 俩人说话间,一匹白马从西边急匆匆赶来。 简单看着这批白色的骏马,纳闷道:“江支书,这不是老护林员赛力克嘛?他怎么来了?从他家到这里至少30公里路呢。” 赛力克是沃里肯村年龄最大的护林员,是一位年过七旬的鳏夫。 他家祖孙三代坚守在边境线的一道长达两公里的河汊子处。 赛力克骑着马径直进入村委会大院。 江道力和简单赶紧迎了上去。 简单搀扶着赛力克老人下了马。 赛力克用生疏的汉语说道:“简单,你没走,好、好。” 江道力帮着老人把马缰拴在大院旁的电线杆上。 简单帮着老人从马上解下马褡子。 “哟,爷爷,你装的啥,这么沉。”简单用了些力气才不至于让马褡子掉在地上,“爷爷,昨天我去县上办事,顺路给你买了一年的降压药,您一定按时吃。” 江道力用柯尔克孜语询问老人是否吃过饭。 赛力克老人摸着肚子幽默地打趣,“它一直咕咕咕咕的,给我说吃饭吃饭。” 简单开心的笑了,“走,到我宿舍吃茶叶蛋去。” 三个人吃着村民送来的茶叶蛋、包尔萨克一种油炸饼,喝着瓶装矿泉水说笑着。 赛力克老人昨晚听邻居说,简单今天就要离开沃里肯村。 老人起了个大早,紧赶慢赶地来村委会给简单送行。 赛力克老人恋恋不舍地注视着简单,双手紧紧握着简单的手,叮嘱道:“好好干。” 他指着马褡子说道:“爷爷,捡了好多年的塔司石头,送给你。” 简单瞠目结舌,“这么多的石头,不行,不行,我就拿一个,爷爷的心意我领了。” 赛力克拿起马鞭摆出一副要暴揍简单的架势,“不要,就打你。” 简单执意不要。 赛力克老人气的脸红脖子粗。 江道力出言相劝,“简单,赛力克大叔就一个人,孤苦伶仃,他这是把你当自己的亲孙子了,这些塔司,你一定要收。你再不要,他的高血压就要被你气出来了。” 简单了解少数民族的风俗,不收他送的礼物,就是看不起他。 万不得已,他点点头,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简单扫了眼马褡子的石头,几十个拳头大小的包浆原石。 他心想,算了,古语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 眼前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骑着马起个大早来送石头,这份情谊实在难得。 妈妈楚寒露喜欢养花,就让她摆放在花盆里吧。 赛力克老人咧着嘴笑了,他用母语给江道力说了几句话。 江道力点点头,拿起简单床上的那个橘黄色的大帆布袋,是个空袋子。 他抱起马褡子,朝空袋子里塞,“简单,这个马褡子,赛力克大叔用了三十多年,是他老伴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他说这是个吉祥物,能给你带来好运,也送给你。” 简单并没有嫌弃马褡子上的奶腥味,点点头。 他抓着赛力克老人布满老茧的手,“谢谢您,爷爷,一定按时吃药,羊尾巴上的油是很香,可是能少吃就少吃,您的血脂有点高,一定注意身体。下次,我来看您。” 赛力克老人爱抚的眼神把简单从上打量到下,慈爱地打趣,“爷爷,这个身体能不能活到明年,不知道。” “别胡说,爷爷。”简单急眼了。 此刻,屋里的三人没想到,赛力克老人的一句玩笑话竟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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