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惊呼引得众人四处张望,见不远处的街巷内确有一阵浓烟滚滚,看上去火势极大的样子,皆惊惶万分不知该如何躲避,原本便摩肩接踵的甬道上更是一时间挤得无处下脚,人人都互相推搡着想要远离此处,甚至还有人因此被挤下了河。
林榆姒被顾洮护在怀中,被人群冲得前后摇摆,可她却顾不得这些,仰起头面色十分焦急道:“顾洮,这样下去不行的,火一时半刻烧不过来,人祸可能来得更快一些。”
“嗯,我也知道,”顾洮也蹙眉不展,“我们先找个高处,看火情究竟如何再组织疏散。”
“不行,来不及的。”
林榆姒摇了摇头,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挤出去,或是寻得一个能落脚的高处,即便当真有这么好的运气,这些人在慌张之中也不一定会听他们的指挥。
她抓紧紧着顾洮胸前的衣襟,忽心生一计,也未曾多想,便踮起脚尖,气沉丹田大喊了声:
“陛下驾到!尔等还不速速跪迎!”
她这一声既出,还在推搡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便见现有某处的人群塌下一角,很快便也有另外几处跟着沉了下去,不过几息的功夫,这条甬道连带着一旁的街市便已经乌泱泱跪下了一片。
一边是街巷中灯火通明伴随着救火声阵阵,隔着一条街的另一边却只见众人静默地垂头跪地,这场景若在外人看来,一定很诡异。
而林榆姒跪在人群之中,却终于松下了一口气,虽说方法简单粗暴了点儿,但好歹是不会有踩踏事故了。
半晌后,人群中也终于有机敏的察觉出不对来,心道除了刚才那声之外既没听见回避,也没见着仪驾,陛下究竟来没来啊?
那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环顾一周后轻念叨了句:“好像...没有陛下啊?”
正在此刻,从隔壁街中跑来一个小吏,边跑边叫喊道:“大家不用慌张,就是永安巷里一座小院的柴垛起了火,现在已经着人在救火了,火势控制得住不会烧过来,你们...你们都跪着干嘛?”
他脚步一顿停在街口,面对此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众人此刻也都明白过来,皆避开他的视线,面带几分尴尬地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口中还不住抱怨着:
“刚才谁在那儿乱喊陛下驾到啊?吓得我都不敢跑了。”
“就是说,圣人的名头都敢随意攀扯,这人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我反正没听见,我看别人跪我也跪了,毕竟陛下要真来了我哪儿敢不跪啊。”
“我虽是听见了,可那声音听起来不男不女的,我还以为真的是内侍呢,谁知道居然是个骗子啊?”
而这位“不男不女的骗子”,此刻早已避开了众人的视线,溜到了一街之隔的巷弄中。
林榆姒低头看了眼还被顾洮紧紧拽着的手,心头微跳,忽又问了句:“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顾洮回头看了她一眼,面上微带了些冷意,“你也太冒险了。”
林榆姒也收敛了笑意,冷静回道:“我没有冒险,我是仔细考虑过的,在这里能让他们马上停下来的,也只有皇上的名号了。”
顾洮却就此停下脚步,轻沉了口气,语气稍缓和了几分,“我是说你不应该先跪下,万一他们没听见,或者他们根本不在乎,那被踩到的就会是你。”
“可是他们听见了,也确实很在乎,”林榆姒直直迎向他的目光,没有半点退缩,“所以,我没有做错。”
“......”
顾洮就这样静静回望着她,她的面庞隐没在墙下的阴影中,五官已经模糊不清,可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甚至让人莫名有些...羞惭。
他略带匆忙地避开了她审视般的眼神,点了点头道:“对,你没有做错。”
而且做得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我当然知道。”林榆姒虽这么说,却已经有些微妙的不悦,正赌着口气想要将手抽出,却被他抓得更紧。
“对不起。”
顾洮再度抬眸,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神情,“我不应该指责你,你比我聪明也比我勇敢,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林榆姒被他看得一愣,手上甚至忘了挣脱,“我...我也就是急中生智而已,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勇敢。
“那也很厉害。”顾洮笑了笑,这才将手松开,“以后还是要多向林主管学习。”
林榆姒轻哼了声,“...小顾同志还算有点觉悟。”
顾洮忽又问:“那...这次还记吗?”
“记什么?”
“在你的小本子上,记我的仇。”
林榆姒哂笑了声,却狠狠点了两下头道:“记,当然要记,这已经是第三笔了。”
顾洮沉吟片刻,复问道:“那有什么补救措施可以抵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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