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苏州府,常熟县。

钱谦益的府邸。

是夜,钱谦益正在书房作画,他府上的管家来到缓缓走到钱谦益的身旁,“老爷,有客人求见,这是来人的拜帖。”

钱谦益接过拜帖一看,眉头微皱,“怎么是他呀。”

“老爷,要是您不想见,我这就去回了他。”

“不,还是要见。你将人带到正堂吧。”

“是。”

来人年岁不算太大,书生打扮,见钱谦益端坐在正位上,便躬身施礼,“学生张溥,见过虞山先生。”

“天如,何必这么客气,快坐。”

“来呀,上茶。”

张溥坐了下来,微微抿了一口茶,“好茶。”

钱谦益略显得意,“这是陛下赏赐的龙井,若不是天如你来了,老夫还真不舍得拿出来呢。”

“陛下赏赐先生如此佳物,看来陛下是十分看中先生,先生民可谓是简在帝心呐。”

钱谦益的脸上闪过一丝没落,他从财政司侍郎调任农业司侍郎,这能说是简在帝心吗。

“为国效力,乃是我等读书人的本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心报国才是正途,无需计较这些。”

张溥知道钱谦益的境遇,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说,“先生,听您这话中的语气,莫不是仕途不顺?”

“若有需要,先生尽管开口,学生定竭力相助。”

钱谦益眺了张溥一眼,心道,就你,当初陛下调你去甘肃做官,你小子不愿去,一气之下辞官回乡。

吏部那可是狠狠地给你记了一笔,你小子帮我,你敢上,我也得敢用啊。

“天如,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如今你在乡读书,还是要安心治学为上,不必为老夫这琐事缠身,以免耽误自己。”

“做官嘛,起起落落都是常理,不管身居何职,都是为国效力,在哪都一样。”

张溥不置可否,“先生之言,怕也不尽然吧。”

“七品的知县是官,四品的知府是官,二品的尚书也是官,可是,这官跟官能一样吗?”

“昔者,始皇帝东巡,汉高祖刘邦叹然曰,大丈夫当如是也。西楚霸王项羽亦曰,彼可取而代之。”

“我等身为大明臣子,自然是不敢有此等大逆不道之想法。然先生您满腹经纶,学贯天下,经史典籍,无一不精。天下士子皆以先生为楷模,儒学之中,也数先生为大家。”

“可先生如此大才,只当个户部侍郎,岂不可惜。”

张溥一通白话,云里雾里,把钱谦益都绕蒙了。

这小子来干嘛来了?天上一脚,地上一脚。

“天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饭吃错了,顶多是闹几天肚子。可话要是说错了,那是要出大事的。”

张溥面带歉意,“是学生孟浪了,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可是,学生所言,句句皆是发自肺腑,以先生经天纬地之才,早就应当入阁拜相,何至于在户部侍郎的位子上蹉跎岁月。”

“学生实在是替先生不甘呀。”

钱谦益心里也不甘啊,但是,为了显得大度,他还是装的很像那回事。

“关中大儒张载先生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等读书人,应当以此为标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身在何位,便谋何政,不管身居何职,都是报效国家,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功名利禄之心,可以有,但不能过于热衷。”

张溥一听,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你要是不想当官,你那弟子瞿式耜至于到处奔走呼号,在士林中为你摇旗呐喊吗。

不过张溥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先生果然大义,学生佩服之至。”

“不过,学生是真心觉得,先生是宰辅之才,如今却只是个户部侍郎,未免太委屈先生了。”

“这也不光是学生的看法,江南士林,都是这么认为的,都在为先生鸣不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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