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身后传来“得,得”马蹄声响……如此陡坡,怎能走马?

听这声音节奏,是奔马步伐,却又不似马掌踏击在石径上,而是铁石相击声,竟似用上了时下不多见的马蹄铁。

三人回头看时,只见陡坡山径上,竟然有三匹马依次奔驰上山,马上稳坐着三人,提缰跨镫,骑术精熟。

薛大双掌连击三下,手向左挥,做了一个手势。

三人停下,分别间隔一两丈,排立在石径左侧斜坡上,给三匹马让道,一边打量那马上三人。

那三人一面收提缰绳,减速奔驰,一面也望向黄五三人,待行到一丈远时,

中间一匹灰色马上的老年男子,手握缰绳向三人微一拱手,颔首以示谢意,又多看了薛大一眼。

只见他年约六十上下,穿着灰色大袖缺胯袍,神态高邈,寿眉广额,眼目清亮,身量异常矮小,居然是一驼背老者。

最后一匹黑色马,坐着一中年男子,松开缰绳,拱手示意。

男子约莫四十来岁,身着青色缺胯衫,除额鼻挺秀之外,整体面容寻常,神情轻快,似总带着笑意,便如一邻家阿叔。

他长手长腿,背上长布包袱鼓鼓囊囊,看形状里面似是琴瑟和刀剑之类,整个人骑在马上毫不费力,身子极为轻松,如人马合一似的。

最前的一匹青色马驹上坐着一个女子,身穿天青色竖领小袖胡袍,头戴幂篱,皂巾却截短至齐腰。

女子未拱手,却开口道:“谢了!”

声音稚亮,听着年纪不大,却身姿修长,马走生风,幂篱皂纱飘散开,

那是一张少女容颜,星眸墨羽,隆准丹唇,英气照人,意态洒落,令人一见沁心。

斜坡上的黄五三人拱手回礼,人马转眼已过。

那三匹马精神抖擞,身不高,背曲,颈细长,后臀大,

鼻耳还带缺,应被割过,可泄气漏风,以免气盛冲肺、风大耳鸣。

马蹄翻踏间,果见钉有铁掌,行于硬石路面,长途奔走,比肉茧蹄掌更耐磨,

若是行军冲阵,千万铁蹄奔踏声,大地震动,更可摄人心魄。

薛大眼望着已奔到山坡上方的马腿,击掌赞道:“真是好马!好骑术!如此陡坡,还能如此平稳奔驰,还能及时避开山石树枝。

令人想见汉武时大将军卫青‘骑上下山若飞,材力绝人如此’!

这等人物,在龙门未曾见过,不知这三人是甚么人?上山作甚?”

黄五望向那少女马上提纵起伏的背躯腰身,道:“如此山路,也能如此恣意纵马?!

我看这三人应是一家人,大概中年男子是老者的女婿,是小娘子的阿爹,来自河北崔姓大户人家,……”

正要说下去,“啪”的一声,仲长双掌一击,打断道:“我等继续比过吧,待到峰上见个分晓。”

“仲长莫不是看上了那飒爽英姿的小娘子,快快赶上,附骥尾而行易,哈哈哈……”黄五嬉笑道,

“说是‘峰上见’,你不妨揣测下是在禹王祠见,还是高祖庙见呢?”

薛大接口道:“定是禹王祠见,高祖庙在禹王祠南面的绝顶之上,离地三四百丈高处,坡势比这边更陡,

即便那等好马,也不可能上的。”

仲长苦笑道:“眼见黄五只顾盯着那小娘子,是你看上了吧?同是上山,人家靠马,我等靠腿,望尘莫及,还是专心奔跑吧。”

“你看与我看不同,我光明正大地看,纯粹欣赏天人造化美景,心无波澜。

你看小娘子,想看又不敢多看,不够自然大方,看似心多杂念。”黄五笑道,

“正是我等能靠腿,人家不能靠腿,各擅胜场,你自有长处,足可自信!快快跟上吧,哈哈哈……”

“黄五,你真的心无波澜?我怎地看你眼中却是光影闪动?”薛大又解围道,

“仲长还是童子,眼光纯真,见那等出色的小娘子,不多看,以免多着色,也是自然的吧。”

黄五笑对道:“我那也是纯真之光好吧,说得我跟你似的,已是见色不怪,待我回去,问问阿嫂是怎么你了。”

“你敢去?不怕你阿嫂拧掉你耳朵,抽烂你嘴么?”薛大道,“还是莫说了,又要耽搁了。”

又特地向仲长道:“黄五有一句话说得十分在理,自有长处,足可自信!多想作甚?走吧!”

大手一挥,做了一个向前的手势。

三人一齐展开身形,奔向上峰。

只是渐渐黄五和薛大皆被超越,仲长精神抖擞,轻啸提气,已在最前。

待到三人来到禹王峰上,微喘着站定,伫立观瞧。

禹王祠坐北朝南,祠前一片十丈见方的空地,并不见那骑马上山的三人,只见一旁的五株青松下,缰绳系在树干的那三匹马正垂首附耳,打着喷鼻轻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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