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祠内似有多人说话声,却听不清。

仲长举步向祠门迈去,走了几步,感觉有异:黄五薛大未跟上。

忙回头一看,却见薛大鹰目圆睁,黄五方口张开,两人均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仰望着禹王祠南面上攀绝顶的山路。

仲长顺势望去,竟见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惊人一幕:

山顶东北坡,陡峭石径中段,两个身影,轻矫迅捷,直奔顶峰,

天青衣身影在后,背负白布包和幂篱,瞬间一步,即上升二三丈,

尤其震惊的是,灰衣青衣身影在前,叠在一起,青衣人背负着灰衣人,一步竟达三四丈,翩然若飞……

这一景象惊世骇俗,远超常人认知,非人力能为,已超越凡人的极限,

而对于仲长三人来说,冲击之大,更比常人强烈十倍,仿似突被刀扫电击,劈破心湖,炸起惊涛!

因三人也习武,又修习了两三年鱼龙河图“轻身诀”,深知个中难易。

人能多远多快,身体基础就局限在那里,凌空飞渡那只是神仙传说。

凡人须靠腿脚触物生力,然后一步一步移动,能改进只是方向、步幅、步速、力道与变化。

同一个方向移动,步幅每加多一尺,步速每加快一瞬,实是极难,且陡坡比平地又难上倍蓰。

要付出何等的勤苦修练,凭借何等的天资诀窍,才有可能突破天生拘囿,到达如此境界,难以想象!

亲眼见到比自己强过太多的人,三人合击斗倒巨牛后,对自家增强的自信,似被浇了一场凉凉秋雨。

黄五合拢了嘴,垂下头,面色黯淡,叹道:“天外天,人外人!上峰之前,我还睥睨自雄,却不料只是井底之蛙,不得见天,唉唉……”

片刻,转而双手握固,昂首望向山顶盘旋的两只鹰隼,扬眉道:

“虽然有听过传说,但若非亲眼所见,决不知凡人还真能做到。

却原来是画地为牢自困笼中了,这等轻身术,所幸今日得见,以此推之,此生当也可努力,再破樊笼,振翅高飞!”

薛大目光由绝顶转向远山,揉了揉眼睛,扼腕叹道:

“言之有理!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自己做不到的,有人却能做到的,还是比自己年轻的人能做到,

我连黄五你也远不及,看来此生万难到此地步了……

索性不如更多用力在骑射兵器上,这战场斗杀技,才是自己兴之所归,……但愿来年收成大好,能租上一匹良马便好了。”

他目光又转而看向峰上那三匹良马,心生羡慕。

仲长将目光从山顶收回,搓着手道:“不错!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便如我做不到的,你却能做到,道理上一样的。

还是薛大能沉心静气,你膂力过人,嗜好武道,最能耐苦,拳脚兵器射术自是胜过我不少,龙门地方已是无敌……”

想到刚才见到的那一幕,他顿了顿,微微改口道:“……似是无敌,若能有马练习,与现今用驴相比,骑射必能补强。

……黄五天资纵横,龙门第一,学啥皆精进迅猛。

……只有我各项均只占得中等,不比你二人各有所长,便于选修。

……刚才见到那三人马御俱佳,惊奇一下也就罢了,黄五你还说我无马但可靠腿,却是走眼了,竟连靠腿也不行,那小小娘子身法也远胜我等,想想更是气馁。”

黄五瞧着仲长面带沮丧,扬眉笑道:“仲长,你还是念念不忘那小娘子,果然是年方十八‘知好色则慕少艾’啊……

你是想知道他还有何惊人绝技吧,莫非又在感叹,为何又见到有人强过自己?

其实,你大可不必,人无自信,难以自处!你又焉知自己不会是渐入佳境之流?

当下最要紧是,再跟一程,上到那高祖庙峰上再与小娘子‘见个分晓’,我等快继续比试吧,哈哈哈……”

“黄五说得有理,他强是他强,我自有活法!多想作甚?时候不早了,我等快去高祖庙吧。

依旧照老规矩,按停下时的间距,仲长站最前,身后一丈五是我,黄五在我身后两丈,出发!”

薛大目光自那远山群峰收回,凝目绝顶,神色已恢复淡定。

仲长摇头哂笑,一时却也不想再说话,

听从薛大安排,三人整束幞头衣鞋,依次站定。

这时,禹王祠内隐约的众人说话声已消失,变为了两人语调激昂争辩,

相距远了,依稀传来“……神社…大船…钱粮…丢失…逼迫…失踪…色诱……”的只字片言。

三人无暇细听,心不再旁骛,凝神调息,重新开跑。

【注1:《太平寰宇记》卷四六载:“唐高祖庙,在禹庙南绝顶上,”】

【注2:《朝野佥载》有传,某某一跬可过五丈,即是此人,后文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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