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自有闲人的妙处。蒋慎言哪儿也没去,就蹲在院里等人,倘有人来就暂时到屋后藏一藏,避避视线。没想到,用不了多久还真让她给蹲着了。

两个直身素丝绦的书生走进了院里,一长一少,互相讨论着什么,可惜蒋慎言离得远了,一个字也听不清。但看那年轻男子的气质模样,很像昨日灵堂一瞥左瑞的样子。她便提高了警觉,果不其然,两人拱手暂别,各自回了房间,而那年轻男子正巧就迈进了属于左瑞的卧房中。

妥了。

蒋慎言嘿嘿一笑,闪身出来,整理了衣饰,趁左右无人之时赶紧上前敲门。

许是前后脚的缘故,那男子门开得很快。

“段兄还有……咦?”他原以为是方才的同窗,开门却见一英气勃发的女子立在外面,着实吓了一跳,“姑娘是……?”

蒋慎言暗暗打量这个终于识得庐山真面目的左瑞——此人面颊饱满,下巴圆润,甚至从天庭、司空、中正到印堂一路润泽通畅,且生得整个人温润如玉,眉清目秀。可不得了,这可是仕途坦荡,位及权臣之相。唯独一星不起眼的桃花泪痣凝在眼角,看来他命中注定有此伤心一劫。

“姑娘?”左瑞见来者也不说话,只盯着他看,那双明眸好似要将人瞧个通透,让他隐隐有些发毛。

女子忽而笑说:“公子定有金榜题名的一天。”

左瑞一愣,忙拱手说:“啊,多谢这位姑娘美意,但请问姑娘登门是有何事?”

“哦,”蒋慎言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番举止在对方眼中十分唐突,赶紧道,“我不小心在府内迷了路,不知这是哪个院子,想着随便敲个门问一问。结果见公子面相不俗,就忍不住用小时候学的浅薄相术多看了两眼,还请公子莫要责怪。”

听罢,左瑞也没往心里去,只当是女子客气,说些吉利话。他只是好奇对方的来历,端看她衣着举止,绝不是府中新来的女婢;会胡乱走到远离灵堂之处,亦不似前来吊唁的访客。他忽然想起来,昨日兴王登门,带来了一个女子并留于府中,虽然当时他并未在意对方模样,但推断一番,应该就是此人罢。

关于这女子,老师只跟他们交代说是兴德王妃蒋氏宗族之女,让众人好生对待,其余再无他言,一时难免令人心有猜疑。而且念及她是兴王的人,左瑞也心情复杂起来。

他浅浅叹息一声,拱手说:“敢问姑娘可是随小王爷而来的贵客?”

“公子好眼力。”

“不敢当,只是浅薄推测罢了。”左瑞抬手指了个方向,道,“姑娘的厢房应在西侧后院,此为东侧旁院,住得都是男子,姑娘不便久留。出门见花园,沿游廊过半亭直走可见一卵石曲径,向北穿月洞门,进入便是正……”

说到一半,许是觉得自己讲得复杂,担心对方记岔了,便停了下来,另说:“姑娘请随在下来。”

说着左瑞走在头里,遥遥隔着三步距离以避嫌,态度客气又生分。他将蒋慎言引至院外,左瞧右盼,总算逮住了一个路过的女婢,对她交代蒋慎言的情况,令她将对方亲自送回住处。

这一番举止倒是体贴,只是并未留给蒋慎言太多说话的机会。不过好在看过左瑞面相之后,她心里便落下了一块石头——

因为此人,面相干净,并无任何藏匿隐瞒之事,绝非凶手。

临别前,蒋慎言忽然回头跟左瑞说:“对了,公子,醉误事,过伤身,能戒是最好的。”丢了这没头没尾的话,便跟着带路的女婢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话唯独左瑞听懂了,其中深意让他好个惊诧,呆立原地久久不动。

他前几日拊心泣血,的确常常借酒消愁,甚至老师大寿那日,他都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以至所爱之人深陷火海之时他仍旧不省人事,错之大过,从此天人永别。这才暗暗痛誓此生再不沾酒。

可这一切,一个刚刚住进文府的陌生人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当真是怪事,莫非她真个会相面之术?

翘头绣鞋迈进门槛时踩了一段轻巧的脚步。

门外挥别了引路女婢,蒋慎言心想着赶紧回屋研墨铺纸,把得来不易的发现写下来好让影薄一同交予祁时见知道。进院却发现以蓝领着两三个洒扫丫头正嘘嘘声声地找什么,看她们个个屈膝弓背的模样,也不像是在找个人。

“在做什么呢?”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