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这是误打误撞上了眉生馆雇佣的牛车,那车里坐的其他人,必定都是眉生馆的卖艺倌人。

细探气息,这车内确实没有其他习武之人。除了青女以外,余下几个弱女子被这一瞬的突变惊得花容失色,凄凄惨惨。影薄自觉鲁莽,便卸了力道,收刀回鞘。

“路遇歹人,追踪至此,惊扰各位了。”他抱拳以示歉意。

青女率先答话。“无妨,影同知也是执行公务,断不会伤害我等良民百姓。”

影薄一挑眉,自己此刻玄巾覆面,此女竟仅靠一双眉眼将他辨认了出来,而两人也不过数日前一面之交尔。

对方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角,巧言解释道:“影同知不必多虑,是因为你此处有条细小伤痕,奴婢见过一次,便记住了,仅此而已。”

影薄忍不住拂眉,摸那伤处。确实,他眉梢的确有一旧伤,是少时初教世子执剑习武时不甚落下的,但因为过于细小又藏于毛发之间,很少有人能辨识得出。而这女人不过见过一次,不仅认出,甚至还记住了,可见是何种程度的心细如发。想她以一己之力经营一间妓寮,日日周旋于客来客往之间,怕是日久夜长便养出了这一眼记人的本事。

既已被认出,影薄也没什么好隐藏的,拉下面巾,再次抱拳问候。

“青女妈妈好眼力,在下佩服。”

“哪里,影同知过誉了,只是见的人多了,自然要抓些要领罢了。”青女轻轻颌首,鬓间珠花微摇,煞是好看。

影薄观这女子面容年轻,但有超乎年龄的胆识也有胸襟,确实与他所知的那些风尘女子大不相同,便难得地在心中给了对方一个不低的评价。

见闯入之人是官不是贼,刚刚受过一番惊吓的姑娘们这才渐渐回神,拍着惊魂未定的胸口,忍不住大胆抱怨了几句。

“刚刚那到底是人是鬼啊?”说话的女子面容还微微泛白,想起方才一幕仍旧呼吸急促,“唰地一下窜过去,还以为是夜半撞鬼了哩,吓死个人。”

想这一番闹剧也有自己的责任,影薄便耐心解释说:“是人非鬼,但人比鬼更可怕,诸位行夜路还是小心些。”

说罢,他自知自己一个大男人突然闯进皆是女子的牛车之中十分不妥,便有意起身离开。虽然人追丢了,但他还有旁的事要做,城门处也要再去探上一探的。

正要告辞,牛车晃了两晃突然在路中停了下来。

影薄警觉本能伏低身体,竖耳听探,发觉有十数人正在整齐靠近。随后,外面火光隔着纱幔也能辨出,正晃动着由远及近,直至停在了牛车两侧。

青女看他脸色,定了定神,假装无事,出声询问赶车老翁:“翁丈,为何停了?”

老车夫回说:“是一些官爷,姑娘还请出来说个话,才好放行。”

此事便尴尬了。影薄是“贼”又不是贼,虽说即便暴露身份也无妨,但他大男人,一身玄衣莫名出现在眉生馆的车中,解释起来必定多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此时已错过跳车之机,车内又无处躲藏,倘若这些搜捕官兵真个要掀帘查探仔细,他必定暴露无遗。

有那么一瞬,他已经做好了遮挡面容再扮一次“匪盗”,突破官兵包围的准备。虽说要费些力气担些风险,但以他武功,这也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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