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慎言的思绪被回忆的浪潮层层叠叠奔涌漫过,拖拽着她整个人回到九年前的那个傍晚。
弘文九年,亦是入夏。
蒋慎言被父亲送至奉仙峰月蓬观拜师学艺刚刚一年,尚且还未脱掉恋家的习性,用她师父无余山人的话说,就是俗世缠身,尘缘未了。每月十五都要往返于道观与家之间,探望父母。
那日,她按照惯例,亦从山上喜气洋洋往家赶路。想念父亲缉凶办案的手抄簿,满怀期待地盼着父亲能允许她多看两眼,看看最近又有什么扑朔迷离的案件出现,父亲又是如何抽丝剥茧将真凶缉拿归案的。那手抄簿上的每一页文字,对她而言,都比茶楼里的说书演义要精彩百倍。
可父亲最近态度奇怪,变得不太愿意让她翻阅那历簿,也不愿意与她分享最近侦办的案情了。母亲安慰她说是因为案情凶险,不适宜让娃娃知晓。可分明井下沉尸案她也见过,妓馆无头案她也听过,连河里胀成数倍肥肿的水漂子父亲都会把现场情形细细讲与她知,到底是何等凶险的案情才会让父亲一改往日态度,变得如此谨慎甚微?
这不由得令她愈加百般好奇起来。
蒋慎言的家在安陆城仁宣坊临水廊乾巷丁户,是这一片官建廊房中位置极好的一座,全因当初这房子是知府诚心为了挽留父亲蒋岳而特意找人置办的。原本是城中樟帮行头手中一空闲置业,为了来往跑商之余供手下帮工镖师临时驻脚歇息的。这便是卖了个面子,以低价转于知府衙门,再由衙门连同缉拿水盗的赏钱直接赠予蒋岳,好令他及时安顿临盆的妻子。
这片短檐廊屋规建尚且整齐,家家户户都有十步小院,内檐头下过阳沟,流水涓涓,通畅不滞。有些人家宅前设篱门,多是南都之风。
蒋慎言日升下山,到家才不过隅中,正是巷子里热闹生气之时,而她却越靠近家门越觉得诡异。
每逢十五,父亲会尽可能将自己休沐日调整到此时,而母亲亦会闲赋在家,将屋舍庭院清扫干净,只为等她回来。但今次,蒋慎言却未见自家台门之前有任何明显洒扫痕迹。台门紧闭不说,连院内也静谧无声。
院墙之上突然飞来一只白腹喜鹊啼叫。人人都说喜鹊报喜是吉兆,但蒋慎言从来不喜欢那呱呱的叫声,总觉分外聒噪,与荒野坟岗的乌鸦也无甚区别。而此时这喜鹊头冲里连啼三声又振翅飞走,好似报警一般,让她不禁拧了眉头。
蒋慎言轻推台门,却发现门竟是关的,推不动。可门钹之上并未落锁,说明这门是从里头反栓的。这倒是奇了。又不是夜半时分,日头已高高升起,怎么这门还会栓着。她知道爹娘从不迟起,心中顿时打起鼓来。
蒋慎言仍旧抱着一线希望拍响了门板,高声叫着爹娘。几声过后,院中没有回应,反倒是惊动了邻居嬷嬷。从嬷嬷口中得知昨夜起到现在都未曾见过她父母,亦未听见有任何响动。
蒋慎言借了邻居的竹梯,坚持要翻过院墙看看家中到底发生何事。而此时她还不知自己的人生将会天翻地覆。
入院进屋,一切都很寻常,院内没有一丝凌乱,可屋门是大敞的。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