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瘀伤说明宁方伯被害之前一段时间曾遭受一击,”小官越说越兴奋,“从受伤的程度看,这一击力道不轻,足以让人昏迷了。”
“诸位请看,”他又指了尸体双脚旁地面上一抹不起眼的血色,“这应该是宁方伯被当面一击之后滴下的鲜血,说明他正是站在此处被击中了面部。”
“而他的尸体也正是在此处倒下。由此可见,他是先昏倒在地,又被人拧断了脖颈,二者之间并没有发生过移动。”
“如果贼人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杀人灭口的话,又何须多此一举,将人先打晕?”
这推断合乎逻辑,可牛英范总有与众不同的意见。“那兴许是凶手本来没打算杀人,但在他行窃之时宁方伯突然转醒,大声呼叫,呃,那贼人担心他唤来帮手,一时情急才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听上去这番推断好像也很有道理,但实则不然,估计此处也就只有牛英范一个人没发现他的漏洞。
“那个老仆。”蒋慎言不想看他太过难堪,好意提醒道,“他必定是死在宁大人前面的。这表示痛下杀手之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活口。如果凶手杀害宁大人只是为了不让他大叫而临时起意、冲动出手的话,那么门外的老仆应该是昏迷而活着的。”
牛英范上下打量这个竟敢跳出来与他唱反调的小娘子,丝毫没有掩饰自己不屑一顾的视线。看那模样也不过是个侍女,顶多就是个得宠的通房丫头罢了,人又长得轻浮,怕不是个家世清白的女人,根本上不了台面。“你又怎么敢断定那个下人是死在前头的?本官觉得他就是个来寻主人下落,结果不巧撞上贼人而被灭了口的倒霉蛋。”
蒋慎言轻叹,一口浊气吐出了对眼前这蠢人的无奈和怜悯。“府尊大人,这书楼门口有一把伞,而书楼内却没有任何雨具。昨天彻夜下雨,如此潮湿的环境里,宁大人还能保持衣衫干爽,仅下摆有些水渍,那表明他行至此处必定是有人替他遮雨,侍奉护送而来的。由此可见,是他让老仆守在了门口。若那匪盗想要跟踪进入书楼,必定要先过老仆一关。”
“而且管事宁福元颈侧后亦有瘀伤,说明他也是先被人劈晕,后又遇害的。”小官补充道,“这也更能证明凶手极可能另有其人。”
“因为匪盗离开书楼之时必定卷走了许多金银细软,观这机关暗格里的空缺,数量应是不少。在身负重物的情况下,一个贼子第一时间想得不是逃跑,而是转身扭断本来就昏倒之人的脖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况且昨夜已经有很多仆役看见了他的身影,他就算是想要灭口,让自己行径神不知鬼不觉,也说不通啊。”
那人说着说着,竟忘了尊卑有别,语气随便起来。惹得牛英范着实不悦,但他还没来得及训斥两句,便发现对方一番话过后竟入了祁时见的法眼,他彻底错过了找茬撒气的机会。
“不错,”这还是祁时见从进门起露出的头一个笑容,尽管只是嘴角一挑而已,“你叫什么名字?”
“啊,”那不起眼的小官估计也没料到自己还能有一天被高高在上的藩王殿下夸赞,受宠若惊的感觉让他耳根子微微泛红,“回殿下,下官是府衙刑房经承柯玚。”
柯玚?蒋慎言知道他,从何歧行的口中听说过。他倒是个难得能让何歧行夸上两句的公门中人,只是听闻此人从不饮酒狎妓赌钱,总之是一本正经得很,故而也与何歧行关系并不亲近。这感觉,倒让她想起左瑞这个人来。大抵真正饱读圣贤书的人都是这般模样吧。
何歧行曾说此人天生就是吃刑房这碗饭的,府衙近年来少有冤案也多亏了他的脑子清楚。只可惜,爹娘当初的案子没碰上他这样细心的断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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