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姑娘在经历过几次之后觉得自己成长了,至少这回比第一次那翻江倒海、抽筋断骨的折磨要好上许多。她稳住身体,撑着膝盖站起来。一只拔下堵盖的奶白瓷瓶递到她面前。

“里面是韶脑、片脑和夜息香,闻一闻就好了。”

“何叔……”蒋慎言手绢堵着嘴,含糊不清地唤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可怜。

何歧行把瓶子直接怼到她鼻子下面,果然一股直冲天灵盖的清香瞬时便将她四散逃窜的魂魄扯回来重新拼凑了完整。让她不禁贪恋地又狠狠吸嗅一口,恨不得能把那神奇香气禁锢在鼻腔里。

“受不了还要跑来现场。”何歧行拧着眉头教训她,干脆把瓶子塞进她手里。

“不来怎么知道究竟发生何事?”她可不指望谁还能像她爹一般耐心地把所有细节都一一讲给她听,事到如今,她总要有所成长。“那人身份确认了吗?”蒋慎言一心只想着案子。

何歧行看着她又好气又无奈。“确定身份是衙差的活儿,不是我的,”他回头望望这片凄凉荒芜的乱坟岗,道,“不过既然被埋在这种地方,连个石碑木牌都没有,估计难啦。”

“今早上在宁兴学腹中发现的断指呢?是他的?”

“从腐烂程度来看,对得上。”

“那其它的部分呢?手?脚?”

“现在还没找到,怕不是让凶手给带走了。”何歧行撇撇嘴,他是想象不到究竟什么样变态的人才会特意收集无名腐尸的四肢。

“所以,真如影侍卫所说,”蒋慎言感觉好了许多,脏腑归位,心神安定下来,她终于可以再鼓足勇气往那群人围着的桩子看一眼,“是江湖匪盗用来惩罚叛徒的私刑?”

“应该是吧?一般人可想不出这么下作又恶心人的手段。”

蒋慎言把瓷瓶还给他,又举步朝那里迈去,可被男人一把拽住。“诶,你等等,”他说,“你还要掺和?”

“真相还没水落石出,怎能不查?”她觉得对方这话很是奇怪。

何歧行眼神往祁时见那里一瞟,道:“那个人可不会护着你,跟着他你就得格外小心,不仅要防外人,还得防着自己人,知道吗?”

蒋慎言始终不懂何歧行对祁时见究竟从何而来的如此大的敌意。何歧行这人向来随性不羁,朋友也多,跟谁都能拉起关系,她还从未见他这般反常地针对某人。但她还没打算逼问他,只希望有一日他能主动说起。

“嗯,我知道了。”蒋慎言乖乖点头,“何叔,我能照顾自己,放心吧。”

“呵,放心?怕是你活到七老八十还是这副莽撞性子,我怎么放心?”何歧行无可奈何地敲敲丫头脑壳。

“天师,主人有请。”“妈呀!”

影薄的声音从天而降,在两人背后突然响起,吓得他们一个激灵。

何歧行怒视这玄衣汉子,倘若他能打得过对方,恐怕现在已经出手了。“在这种鬼地方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有点儿动静?吓死人啊!”

“主人有请。”影薄不理会何歧行,只径自向蒋慎言重复道。这种时候他看起来就特别像个没有五感的偶人。

见蒋慎言应一声就要跟着影薄走过去,何歧行忙拦着她,把瓷瓶又塞过去,道:“这个你先拿着用吧。”

可蒋慎言却把瓶子推了回来,笑说:“我已经没关系了,何叔,真的。”说罢,她便转身而去。何歧行手里捏着那个叫关心的瓶子,眼睁睁看对方渐远的背影,徒生出一些失落来。这男人把失落归为见雏鸟离巢的忧愁。末了,他嘲笑自己,还真是当爹当成了习惯,自己给自己找烦恼。

鸦群时而在树冠顶上盘旋,时而躲进树梢阴影之间,徒显得躁动不安。好似都在觊觎那木桩上的腐肉,急欲驱赶走那些环绕而立打扰它们进食的活人们,妄想之后再继续饱餐一顿。

“再晚一日搞不好尸体就被啃干净了。”不知是谁抬头望了一眼聒噪的乌鸦,说了这么一句。

的确,留给他们可查的并不多。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