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刻,茶成。

叶泰初将紫砂小壶之一推过去,絮絮叨叨说起了茶事。“这茶啊,还是要瀹饮,既省了点茶之繁,又补了煎煮之陋。”

“品茗是雅事,非财力、闲暇两全者,很难得知个中况味。所谓风雅,图的就是一个‘有致’,而茶就最能表达这份风致。世侄可以品品,这茶风致如何?”叶泰初乐呵呵地瞧着他,状似慈爱。

祁时见将茶鼻尖一过,再小啜一口,觉有甘、静、清依次入喉入脾入骨,便知这是绝佳的岕片,品相与宫廷御贡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他偏要装作不知道,微蹙了眉头,回说:“似是香的,但过于清淡了,品不出多少滋味来。”

叶泰初朗声一笑,说他暴殄天物。谈笑间似松了些神色。“这可是上好的岕茶,普通品相的便要每斤值上纹银二三两,况且这岕片?”

“这么贵?因何啊?”祁时见明知故问道。

叶泰初对他表现的无知很是满意。“世侄不知,此乃太湖合溪滩‘庙后’所出的岕茶,最以色香味清淡为妙。它贵就贵在稀少,庙后方圆拢共不足一亩,足见珍贵。而其中又属片茶最为上佳。岕片制作时要于临采取第二、三层,老则褪香,嫩则无味,故少之又少,珍之又珍。你啊,舌头还要多泡泡。”

叶泰初这话不假,祁时见知道,这庙后岕片于岁贡香茗中都属上佳,实为稀罕。这小小一壶,恐足够寻常百姓一家开销整年,当真奢靡。

“坡仙苏轼曾有诗云‘戏作小诗君一笑,从来佳茗似佳人。’这岕片,可就是佳人中的西子。如此,世侄又以为如何啊?”

祁时见再尝一口,依叶泰初所盼,赞不绝口,引得对方哈哈大笑。

两人一番品茗试探过后,祁时见感觉叶泰初对他的警惕已削至大半,可他明白,若想让对方真个彻底接受他就是童则的假象,必须要等到他遣派的仆人归来与他确认方可。此番闲聊饮茶,皆不过是拖延时间的缓兵之策而已。

可叶泰初不知,祁时见对此早有预料。影薄早早藏于暗处,就为随机应变。祁时见还不信了,一个区区仆役的脚程还能追得上玄衣卫绝妙身法?少年不禁冷哼,心下沉稳,面上自当怡然自得。

果然一炷香时间过去,刚入申时,就听脚步上楼,有小厮躬身而入,附在叶泰初耳边简单言语一句。男人的面色顿时释然大好,站起身来对祁时见道:“如此坐着也无趣,小的说座次已安排妥当,世侄不妨就陪我去这园中走走,顺便看看今日宴会客席布置如何?”

祁时见了然,陪上笑,舒心地答了句“好”。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外头风光正妙,前几日的阴雨连绵把园中花叶养得娇艳欲滴。叶泰初也是懂大俗大雅之人,并不种得郁郁葱葱、花红柳绿,而是零星点缀在他的“五岳名山”之间,稍做点缀,故有画龙点睛之妙。

高株少,更便于将宴会客席四散布置园中,主人在天中楼前说话,亦不会被遮挡了视线。在追求“有致”上,祁时见可说叶泰初是他见过最用心的人了。

少年嗤笑,掩于男人身后冷眼瞧这园林景致,若有所思,待对方回身与他说话时,他早已换回了乖巧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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