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两人一边说一边收拾着散落在车板上的鱼虾,“嗐,长话短说,那是咱们县衙的户房粮书,你就叫一声‘秦爷’保不出错。”

“粮书?”潘胜终于开口了。蒋慎言倒是不知道他是何时靠过来的。他似是因为吃惊而声音拔高了些,发觉不妥自己又沉下来,刻意转到一旁嘟嘟囔囔起来。蒋慎言清清楚楚听他嘴里念叨着“不过是个连品阶都没有的小小胥吏,还敢自称‘本官’”。

也难怪潘胜会惊讶,毕竟对方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谁瞧了都要以为是个本事通天的,结果不过是个县衙小吏而已,这落差着实惊人。

可他毕竟是从京城来的,常年活在宫里,哪会知道越是这种小地方,这些胥吏越是厉害。非要说的话,他们在自己的地皮上还真个有通天的本事哩。有句俗话说得好,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县老爷换得再勤也是一人来一人走,想要下令落实办事必得靠这些无品小吏,这偌大一个衙门谁说了算?不是县令,是胥吏。

尤其是这户房的,格外厉害,因为他统管户籍黄册、各种营收和税课粮仓,说白了,只要牵连到钱粮,都要经过他手。县老爷想支取俸给,良田大户想少算些地皮,谁家要服役,谁家要建房,哪个不得跟他打交道巴结上两句好听的?说一句土皇帝,怕折了圣上威名,但理是这么个理:有品要求人,无品锦玉衣。

蒋慎言是懂这道理的,故而一听那姓秦的是户房,那如此狂妄傲慢,也就见怪不怪了。

解释了身份,却水那边又打听他们有何要事要往哪里去。当然,他的话术了得,没让对方起一丝疑心,反而回答得十分亲切,甚至跟一面之缘的却水倒起了苦水。

“别提了,邪门得很,今天一早就被提起来,说是有人举报前头北通泉村里有人家少报了丁口逃赋役,这便命我们带了书算一起,要挨家挨户彻查个清楚。”

蒋慎言一听这话,耳朵都立起来了。北通泉村?挨家挨户彻查?怎么会这么巧合?

“这丁口找里老核实就得了,怎么还要搞得如此阵仗?要动了十几多人的队伍?”

“嗐,就说邪门,听说这举报的人是直接捅到了上头的上头,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命令是从布政使司发出来的,我们哪敢怠慢呐。”那差役声音都透着苦意,“我估摸啊事情没那么简单,能不能真个揪出人来不知道,但阵势就得搞得大些,至少让上头知道我们在老实办差。”

这话顶在蒋慎言脑门子上让她整个人都从冲天臭气中清醒过来了!她实实在在听见了“布政使司”几个字,哪会有这么寸巧之事,这必然是祁时见知会了文承望文方伯让他想法子暗中调查拦阻!可不就才有了这一手“举报”的出现?妙得很啊!就是不知道却水和潘胜会不会知晓其中关系而察觉了端倪。

不过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文大人这招终归是派上了用场,虽迟了一步没赶上敲门清查黄册,但也结结实实是把人堵在了半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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