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仁坊,柯府。

右骁卫翊府右郎将丘英起就着火炉,温了一壶剑南烧春酒,自在地倒了杯酒,顺手挟了箸古董羹里翻滚的牛肉,细嚼慢咽。

“我细细盘查过当值的翊卫,没有一个见到外来人。”丘英起呵呵一笑。“左右候卫两边,我也使了人情,终于确定在通义坊时,洛阳公四处碰壁,有人在暗处传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在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

丘英起开口:“我向长安尉爨春秋讨了个人情,得了通义坊各府邸的对应位置、名称。爨春秋有一個小小的请求,日后你照应他家子嗣一次。”

说起来也不怪爨春秋现实,虽然丘英起的品秩要高一些,但抛除身世,柯斜的升迁速度才让人惊讶。

即便对比简在帝心的马周,柯斜的升迁速度仍旧毫不逊色,治国的不足,可以用对外的谋略弥补。

柯斜轻笑:“只要不是作奸犯科就行。”

通义坊的西南隅,是太上皇当年的潜邸,贞观元年立为兴圣尼寺。

东南隅,是杨纂府邸,就是被柯斜弹劾免官了的长安令。

兴圣尼寺大可不必趟浑水,杨纂跟柯斜也不是私仇,大可以排除。

西北隅,是没有出仕的元田之府邸。

柯斜的手指停顿了。

元田之不是商朝大夫元铣之后,也不是姬姓之后,是鲜卑拓跋氏改姓元,与长孙无忌的长孙氏是血亲。

贺赖氏与鲜卑拓跋氏是多少代的刎颈之交,借元田之的地方容身,给洛阳公一点恐吓,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说贺赖氏——贺兰氏——跟吐谷浑没有一点往来,那是自欺欺人,吐谷浑以少数鲜卑人驾驭多数羌人,跟这些旧鲜卑同族没有点往来,说出来也没人信。

区别在于,这些往来有没有超过界限罢了。

“丘兄,你说贺兰氏会有什么事能找到洛阳公,还能吓得他仓皇而逃呢?”

柯斜陷入了沉思中,感觉离真相差一步,可惜身边没有元芳,不知道该怎么看。

要不然,未必不能改名柯仁杰。

丘英起烫了块油炸豆腐,裹着蘸水吃了一嘴,麻、辣、烫同时在口腔里绽放,美滋滋。

“要是我啊!一定借机让洛阳公除了你,然后再借机除了洛阳公。”

丘英起大喇喇地用笊篱捞起一团肉丸子,吹了几口,放料碟子里滚了一遍,一口一个。

这个菜鸡,吃麻辣不怎样,偏偏还吃上瘾了!

丘英起的话听上去有点狠,却是权贵们的日常操作。

没有哪家净是善男信女,都是腥风血雨里趟出来的人,谁也别装白莲花。

出淤泥而不染,是因为淤泥提供了足够的养分。

柯斜饮了一碗清汤,热气涌遍全身,脑子放空,细细想了想。

相比什么贺赖氏与洛阳公财富争端之类的猜想,丘英起这朴实无华的话,才是最靠谱的。

柯恶听了一截,面容小有扭曲。

不论是与不是,有可能涉及到自家大郎,宁可错杀一姓,不可放过一个!

小畜生,等着!

之前想提前辞官、回家养老的念头,已经荡然无存,柯恶如同一只守护家族领地的雄狮,誓要撕毁一切觊觎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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