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楚和王水虎双双停住,花菱早已站在一旁,丁楚一把将徐为扔到一边,笑着道:“小徐为,你和洪门新龙头,帮我们做个见证!好不好?”
徐为被丁楚拉着一阵风驰电掣,突然停下,脚下沙土松软,双腿有些站不住,慌忙运起内力,站稳了,一脸严肃说:“我求二位,放下干戈,莫要闹到两败俱伤。”
“都到了这里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说师弟啊,这次我回到南洋,什么好事都没做成,还连累了洪门的人。老四待我不薄,我思来想去,只能过来向他请罪,你一个读书人,可能不懂我们为何会如此。罢了,我这辈子但求无愧于心,希望老四能够知晓我的心意。”
王水虎雄立一旁,点点头道:“是非对错,哪里说得清楚,只有手里的拳头,最是干脆利落!”
丁楚大笑一声,摆开架势,王水虎双手虎爪聚气,两人站在空荡荡的沙滩上,不远处灯塔微亮,照着二人身影,一阵海风吹过,王水虎虎跃而起,朝着丁楚袭来。
此刻码头乱作一团,洪门众兄弟纷纷出动,要去寻找四爷下落。
阿南慌了神,明月冷静说道:“南哥,你让龙哥看住码头,马骝哥送我和莫哈署长去船运公司,夏姑在里头等着,我怕她等不到人来接她,自己跑出来了。你和桑求功夫好,去找找四爷他们去了哪里,花姐脑子聪明,说不定给你们留了什么记号,你去找找看。”
听明月安排得周全,阿南去跟马骝和康金龙说了,自己找了桑求,行出仓库大门,沿途找起花菱的记号来。
桑求平时练功自律,滴酒不沾,嗅觉灵敏,走了不多远,闻到了什么味道,就停在一处泥滩四处找寻,找了半天,惊喜地向阿南打招呼道:“鸡血酒!”
夜黑风高,什么也看不清,阿南顺着桑求指的地方看去,没看见什么东西,立刻拿出身上的火折子,点上了火。
趁着火焰微弱的亮光,阿南看到地上有一个东西正发出银光,他用手一摸,是沾了血酒的钢镖,果然!花菱给他们留下了记号。
阿南叫来桑求,指着钢镖镖头的指向道:“往这个方向!”
二人足下运劲,跑了一阵,又见到前方有棵大树,上头插着一把钢镖,阿南朝着钢镖所指方向看去,是灯塔!丁楚和四爷,去了灯塔方向。
这时,南洋最顶尖的两位武术家,已交手了近百余招,两股强大的气劲你来我往,卷起漫天风沙,吹得花菱和徐为睁不开眼。
突然,劲风停止,徐为睁眼看去,王水虎和丁楚二人身上衣衫破碎,各自嘴角带着血迹,丁楚尚能站立,王水虎双腿站立不住,眼看就快倒下。
“老四,你看看你,胖成什么样子?多久没练功了?”丁楚朝着地上,吐出一口浓血,笑着大声喊道。
王水虎以双爪运劲调理内息,虚弱说道:“我是做生意的,忙!你连活儿都不用干,却来笑话我?”
徐为也不知道二人是否已经分出胜负,慢慢走近他们,担忧说道:“二位停手吧,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丁楚不说话,四爷朝着徐为看了一眼,双眼射出精光,忍住痛,喊道:“不死不休!”
“对!不死不休!”丁楚连忙举起双拳,又朝着四爷攻来。
四爷扎开铁马,双爪向下,运住全身内力,不躲不避,“轰”地打出一爪,正中丁楚肩头。这二位绝世高手,此刻已不再用使用任何招式,竟是以内力相博,以命相拼。
一阵清晰的骨头断裂声传来,丁楚左肩和手臂被四爷打废,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后退,左腿插入沙土,抵住气劲,沙子将他的小腿全埋了进去,这才扛住了四爷的爪劲冲击。
四爷话不多说,趁势追击,爪换钩形,一招【鹤嘴沉肘】,右手勾开丁楚右拳,左勾手要啄他右眼。
丁楚虽身负重伤,沉着应对,右肘挡拆,借力后退,整个身子飞起来,左腿一记砸在四爷心窝,将他踢飞了一丈多远。
花菱看二人打得惨烈,又不敢出手阻拦,急得用手捏紧了衣摆,惊恐看向师爷。
徐为看双方都互中了对方的杀招,战斗已然到了尾声,想着走过去,再劝二人停手。
突然,一阵劲风向徐为卷来,原来丁楚见徐为靠近,一掌轰过来,掌劲擦着徐为的身子,凌厉打在他身后的一棵树上,树干应声而断,把徐为惊得一动都不敢动。
丁楚知道四爷中了自己致命一脚,撑着残废的半边身子,大声喊道:“老四,实话跟你说,我后悔了,后悔回到南洋!狗娘养的死老天,让我出尽了洋相,我楚霸王的命是我自己的,不能由得老天耍弄。”
王水虎倒在地上,胖胖的身子陷进沙子里,依旧在垂死挣扎,轻声说道:“丁老大,我也后悔,再让我来一次,我要痛痛快快和英国人打上一仗,管他妈打不打得过,就是打,就是干!”
“还有力气打?”丁楚忍痛苦笑道。
王水虎听到丁楚激他,左手撑住地面,一个翻身,吐息运功,一记【扭马冲锤】,像一个巨大的炮弹,向丁楚撞去。
丁楚左手在胸前护住,硬生生与王水虎对撞,瞬时间,风沙再起,不远处海面似是被一阵飓风掠过,掀起一层波澜。
徐为被劲气猛推,站立不住,靠住身边一棵小树,树枝被风吹得摇摇摆摆,被徐为一靠,树根拔起。徐为连人带树,被劲风吹倒。
花菱此时再忍不住,一个飞身跃起,穿过强风,站到四爷身旁,一把抱住他沉重的身躯,只见王水虎双眼出神,已气若游丝,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花菱双眼饱含热泪,见四爷有话要说,附耳贴在他脸上,只听到了“要打便打。”四个字,再去看四爷时,已然没有了生人的气象。
徐为被劲风刮倒,匆忙起身,跑去看王水虎伤势,蹲在他身边,运足真气,想将他救回,一摸四爷脉象,已经魂归九天,半点气息都没有了。
他急忙起身,再去看丁楚,丁楚半边身子扭曲,见到师弟过来,一脸沮丧,留下了一行泪水,缓缓道:“师兄赎了罪,小徐为,你要原谅我。”
徐为见丁楚只剩了半条命,依旧惦念着自己犯的罪过,一时哽塞无语,丁楚捏住徐为的手说道:“我知你用妙回心法救人,伤到了自己,还不愿去吸别人的功力来疗伤。眼下......”
丁楚咳出一口黑血,继续说道:“眼下我还有一些内力,都给你了,你要好好活,不要像我一样自暴自弃!”
这二人是同门师兄弟,研习同一门功法,丁楚知道徐为专修内功,这墨门旋极元气功的妙回心法,最末有一章,专门介绍了魏晋时期,墨门大家虹吸各路内家高手的真气,以供己用的法门。
一来,南洋内家高手不多,徐为不会专门去抓这些高手,来填补自己内力的缺失。二来,他原本用妙回心法来救人,也是为了达成与他人的合作,他需要用内力做交换,帮助自己去完成心中的理想和抱负。
而这妙回心法反噬力惊人,徐为强行施功,折损了不知多少阳寿,眼下丁楚愿意献出自身内力,去救徐为,他清楚,丁楚内力精湛,自己或有可能因此延寿回春。
可徐为不想趁人之危,迟迟不肯动手,丁楚见他这样,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看你这张脸,我都快想不起,你小时候的俊模样了。”
徐为听到丁楚这样说,一时忍不住,痛哭出声。
命运残酷,推着丁楚的一生向着深渊掉落,无故受冤,遭人算计,白发人送黑发人;远离南洋,困守孤岛,凌云壮志何处寻?
丁楚突然双眼迷糊,隐隐约约看到王水虎胖胖的身子,正站在海水和沙滩的交界处,抽着烟斗,微笑看着自己。丁楚指着前方的王水虎,对徐为说道:“来吧,老四在那边等我。”
徐为顺着丁楚指的方向看去,空空荡荡,并无一物,眼看丁楚活不长了,徐为咬住牙,手掌按住丁楚天灵,施展出妙回功法的最后一式【归墟逆转】。
丁楚感到徐为正将自己体内气劲吸收,大喝一声,将内力尽数倾泻,徐为只觉自己掌心火烫,被丁楚头顶紧紧吸住,一股暖流向自己全身脉络涌入,脑中一阵舒爽,从头到脚说不出的通畅。
过了不到一分钟,听丁楚没了声音,徐为急忙用手摸他的手腕,丁楚依旧身上火热,只是脉搏已经停下。
花菱抱着王水虎在一旁痛哭不止,徐为放下丁楚的尸体,在沙滩上呆呆坐着,望向无星无月的大洋尽头。
这时候,阿南和桑求赶到,两人见到了这一幕,都惊讶得不敢相信。
阿南见到花菱抱着四爷的身子,从来不哭的花菱,此刻已泣不成声。
他意识到了什么,脑子一下变得真空,周围黑色的夜幕罩住他的身子,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人,他的灵魂被心里的伤痛啃食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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