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幽香袅袅也掩不住些许熏透的药味。

何歧行细嗅,辨出了其中几味安神温补的药草来。此刻,他正端坐于文夫人内室床前,给人把脉诊病。

文夫人卧于一幻彩绚丽的堆漆百宝螺钿有架床之中,不知面容几何。婢女们为了避嫌,放下了层层锦缎绢纱帐幔,只让女主人露出一只叠戴金玉钏的手腕来给何歧行诊脉,其余都裹得严实,美其名曰怕过了病气。

何歧行端坐于一绣墩之上,闭着眼睛煞有介事地一面轻捋胡须,一面静心触诊。长须青衫,不急不慢,颇有高人风范,但其实你若细看,不难分辨他额角已经泌出的细汗。

到底是逃不过这一劫。

他哪懂什么浮沉迟数?平日摸得都是死人脉,只能装装样子罢了。

好在他做戏做得像,只要不乱说话,眼下还没有人能戳穿他的伪装。

守一旁的蒋慎言也忍不住替他紧张,当然,也替自己紧张。

晨昏两诊的借口是何歧行自己扯得瞎话,断跟她没有半分关系,原本她不该出现在这女主人内室之中。全因她从进门借宿至今,还未得这家主人召唤,不曾正式晋谒过,此番贸然进入不合礼数。

可以蓝传话,说主母执意要见她。这突如其来的会面,不免令她意外慌乱。

莫非是左瑞与他们分别后跟主人家说了什么话?把他们形迹可疑一事捅给上头知道了?

蒋慎言千万思绪过后,左右都觉有不妥之处。最后决定静观其变,见招拆招,大不了脖子一梗,把责任都推给手眼通天的小兴王,自己假装一问三不知嘛。

我真是个天才。

蒋慎言暗暗稳住了心神,静待那位“大师”把戏做完。

只闻一声轻咳,何歧行清了清嗓子,结束了“诊治”。实际也是他腰板难得绷得溜直,装个正经人着实太累,坚持不了多久,这便站起身来活动筋骨。

他一动,身边跟着伺候的众多女婢也随之骚动起来,有人端茶递水,有人研墨备纸,有人打扇,有人布座,全在一年长婢子的指挥下有序进行,阵势好是惊人。

那年纪最长的婢子不似普通下人,凡事并不沾手,端看她穿戴也几分讲究,让蒋慎言想起当初在兴王府遇见的那个“路姑姑”来。她猜测此人应该是文夫人当初的随嫁侍女,多年老仆了。

果然,那人先行开口,多有几分管事的架势。

“敢问先生,我家主母可需要修方配药?”

不等何歧行开口,对方已经命人将原本在吃的方子铺展给他看了,十分周到。

只可惜,她问错了人。何歧行哪懂什么医理,只是比旁人多识得一些药材,辨得气味罢了。

但好在他并不愚笨,肚子里有几个鬼主意,端看那些温补之药,便大概能猜测出这文夫人原本身体就稍有不足,此时又受到打击哀思过度,再加上……

他视线转向一旁的瓷制万寿香炉,又用余光偷偷扫了蒋慎言一眼,两人视线正好相对,迅速交换了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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